曾公亮問道:“大人,您的意思說,到了收漁網的時候了嗎?”
“從經濟上看,到了時候了,但從糧草上看,還差得遠。”
張唐卿讓秦奮給大家發了一份資料,說道:“包拯已經查明,從前年開始,澄海軍左廂一共向南京道走私糧食兩百萬斤,足夠燕雲十六州百姓一個月所需,臣以爲,樞密院需要重新計算燕雲十六州的情況了。”
趙禎轟的一聲站起來,問道:“愛卿的意思是說,澄海軍左廂嚴重影響了大宋北伐?”
“正是,今日臣觀樞密院情報,發現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根據情報,南京道糧價穩定,從前年,每鬥小麥上漲了一文錢外,再也沒有上漲過。”
一斗小麥售價在七八十文,上漲一文錢,和沒漲沒什麼兩樣。
衆人不明所以,又聽張唐卿繼續說道:“而遼國出口到大宋的二鍋頭,連續每年翻番,今年可能會達到三萬擔的規模。”
衆人還是不明所以,只有趙禎明白。
“中京牛羊肉,今年冬天的價格,比去年降價一成,固然有風調雨順的原因,可只有風調雨順的原因嗎?”
趙禎冷笑道:“往年,遼國風調雨順時,沒見牛羊肉價格降低,無論增產多少牛羊肉,都滿足不了草原人所需。”
趙禎站起來,來回走動。
“都說千里之堤毀於蟻穴,朕以前不信,可如今,朕信的真真的,以前,朕也不懂這些,可自從張相跟朕解釋了之後,朕信了,痛心疾首,痛徹心扉,痛煞朕也,我和張愛卿謀劃了兩年時間,被你們,被你們這幫蠢貨給毀了!”
趙禎這是第一次在政事堂內發這麼大的火,甚至不惜爆出了粗口。
趙禎轉向張觀問道:“張中丞,朕記得夏天時,曾經告訴過御史臺,河北東路貪官居多,可有結果了?”
張觀一聽,立刻跪倒在地,渾身瑟瑟發抖。
“臣……臣……”
“是不是當時覺得朕在和你開玩笑?笑話,算幾個數就能算出河北東路有貪官?所以,就沒拿朕說過的話當回事?”
張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是也不是?”,趙禎大吼一聲。
“臣等愚鈍,辜負了官家信任。”
趙禎痛心疾首的說道:“謀劃幾年時間,一招被廢武功,何其可笑?何其悲哀?”
趙禎再次轉向張觀說道:“朕給你兩個月時間,御史臺必須肅清大宋走私,着刑部配合,從重從快從嚴處置。”
“臣遵旨。”
李八女進來說,尹洙來了。
“宣。”
尹洙進來後,趙禎問道:“尹愛卿,朕問你,鑄幣監可曾收到來自遼國的金銀銅等資產?”
“收到過。”
“資產幾何?”
“額……臣並不知道具體數量。”
趙禎再好的脾氣都都被磨光了。
“鑄幣監當真是好樣的,知監少監不知監務。”
趙禎煩躁的在值房內走來走去。
“張樂如今在何處?”
呂夷簡腦子嗡的一聲,他和夏竦早就猜出張唐卿盯上了鑄幣監,所以他和夏竦一直在阻攔着這件事,張唐卿也一直沒有得逞。
“臣的三師兄在外地任知州。”
“調回開封,任鑄幣監知監,杜衍老邁,致仕吧。”
杜衍一聽,我老邁嗎?我還有兩年才致仕好不好?
趙禎說完後,率先出了樞密院正廳。
呂夷簡和夏竦一起向門外走去,夏竦開始向呂夷簡解釋起自從前年開始的一系列準備。
“這麼說,是張唐卿在下這盤大棋?”
“是,因爲其中很多理論,我們都不懂,下官曾經讓幕僚們學習了一個時間,奈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幕僚們也看不透他在遼國的佈局。”
“你是說《金融學》?”
“正是。”
“犬子也看過,說這套理論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需要結合他的方程式來分析,老夫也沒在意,看來,不跟着他學習,還是不行啊。”
“說實話,下官覺得,讓他知貢舉不是太難接受。”
呂夷簡哈哈笑了起來。
張唐卿要開辦大學了,他們這些高官的子弟,自然能進入學堂,接受張家的教育,如果張唐卿要精貢舉,勢必會根據大學的內容來改變取士的標準,相對於士大夫集團來說,沒有任何損失,甚至說,還增加了士大夫集團中舉的可能性。
新學問,新考試方法,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根本就不懂,他們怎麼考?
“到了冬月,咱們一起上本保舉一下咱們的大宋文魁?”
兩人哈哈笑了起來。
天快黑了。
但張觀已經顧不得天黑不宜趕路的古訓,連夜把以祖士衡爲首的察院御史侍御史全部派了出去。
因爲走私可能牽扯軍方,廂軍司和邊軍司的監軍侍御史也一起北上。
北地一場轟轟烈烈的查走私活動,正式拉開了帷幕。
開封府依然按照他固有的節奏繁華着。
范仲淹送走了尹洙,站在值房外,看着吏員們舉着竹竿打冰溜子。
屋檐底下一長串冰溜子,萬一掉下來砸到了相公們,政事堂內的吏員都脫不了干係。
想起尹洙的哭訴,范仲淹一陣心煩氣躁。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他看好的人,連個鑄幣監都玩不轉?難道,自己看人的標準出了問題?
聽韓琦說,如今樞密院的風氣煥然一新,張唐卿在樞密院,喝着茶就能把事情辦了,一堆人供張唐卿驅使,張唐卿在樞密院內可謂是如魚得水。
韓琦隆重的向范仲淹推薦了樞密院裏高效的政務系統運轉模式。
如果只是韓琦說,范仲淹不會引起重視,但隨着判禮部龐籍明裏暗裏的話中,也流露出羨慕時,當文彥博說,舍人院從來沒有封還過樞密院的詞頭時,范仲淹不得不重視樞密的政務體系了。
“範相,我們精貢舉,我們擇長官,目的不就是爲了提高政務效率嗎?爲何樞密院上下沒有喊出擇長官的口號,他的政務效率提高了這麼多?下官想不通。”韓琦的話,在范仲淹耳旁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