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的眼中,高文騎士一直是那麼完美,作爲最早追隨黑聖女的騎士之一,與她並肩而戰,一直侍奉王到終結之時的忠義騎士。

    持有被稱爲Excalibur姐妹劍的太陽之聖劍,身負聖者的祝福,在白天時,高文作爲無人可比肩的無雙騎士而馳名於世。

    不過就算是他,這個有着堅定目標並且不斷奮鬥的男人,也曾經陷入過迷茫,並且差點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猶記得那是一個天氣極好的晴天,剛剛大勝歸來的高文手握着着被擦得鋥亮的長劍偷偷離開了頒獎儀式。身爲發誓爲光明獻上生命的騎士,他來到了一座聖殿前。

    這並不是有着聖女所在的聖殿,高文也只是隨意散步來到此處的,可能是運氣指引他來這的,也可能是他的命運。

    在一次次揮劍後,只有十六歲的他在第一場隨軍出征歸來後就突然迷失了自我,甚至之前凝聚而成的正義之心都難以寸進。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是正義之舉,因此來到這個他從未踏足過的地方尋求開解。

    這是一座他從未來過的小聖殿,在高文來到這裏的時候也只有四五個人,雖然看着有些冷清,但周凡絲毫不敢怠慢。

    門前矗立着的是一尊光明與審判神的雕像,多年來經常用魔法加固,讓這個已經有千年歷史的石雕依舊栩栩如生。

    站在這堪稱造物主之奇蹟的面前,就算是已經剛剛步入白銀階級的高文都不禁失神,不過這種敬畏之心可衝不破他內心的迷惘。

    斜陽勾勒出它面龐的剪影,在它俯下的頭頂周圍投下耀眼的光環。潔白的石像上閃着星星點點的金斑,雕像巨大的翅膀罩在雙肩上,兩柄長劍舉在胸前。

    雕像頭盔下的表情漠然、嚴峻,比任何人類都更完美,不過看久了卻會感覺到一陣安心。

    上百根蠟燭鋪滿了它腳下的基座,在這夜晚也能夠散發着光芒,就如同一個真正的天使一樣。

    等待着的高文將自己的劍和盾斜靠在雕像基臺邊,不是特定的祭祀時間,聖殿裏面是不允許攜帶武器的。

    “那就交給您來保管了,光明神大人。”高文放下的武器價格不菲,就和天使手上拿的石雕劍一樣,但他並不擔心自己的武器被盜,在神的石雕之下就連世界上最貪婪的神盜都會望而卻步。

    別人告訴他,光明與審判神是正義和守護的化身,因此他在石像面前等待都能感到一種沒來由的安心。

    很快,一名身穿白色斗篷的老婦人從神廟門中走了出來,高文雖然並沒有過提前預約,但是聖殿也不會拒絕一名白銀級別的騎士前來解惑。

    “請問,能佔用您一點時間嗎?”高文叫住了老婦人,他年輕的臉上朝氣蓬勃,就算是在這黑夜也閃耀奪目。

    “光照聖殿永遠都會爲有需要的人停下腳步。告訴我,你來此找尋什麼?”聽到高文的呼喊,老婦人邁開腿,緩緩向他走來。

    她說話時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但她的雙眼充滿慈愛,就像是把自己送來騎士學院進修的母親一樣。

    只是短短對話了幾句,高文就不知不覺變得輕鬆,開始訴說自己的困惑。

    “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昨天剛剛結束的魔物大掃蕩?”被帶入了聖殿,高文在做完祈禱後開口向着身邊的老婦人詢問。

    高文並不知道她是曾經的七聖女之一,只以爲她是一個普通的修女,因此說話也不會過於拘謹。

    高文畢竟只是一個騎士,不是日夜讚頌光明與審判神之讚歌苦修士,自然不知道自己隨手拉的一個人就中了大獎。

    “自然如此,整個城市誰不知道騎士團剛剛打出的大勝仗,剛集結的牛頭人魔物軍團都被打跑了。”老修女的話語如同輕撫的微風,讓人感覺到很舒服。

    日夜吟唱神之讚歌,這種潤物細無聲的引導之法只是她擡手滅山的實力之下微不足道的一環。

    “我……我昨天剛從外面的戰爭中突破,爲了拯救我的好友。”高文緊張地伸開手掌又握緊拳頭,金色的頭髮在閃亮的教堂中獨一份。

    “我持劍的手臂很強壯,能夠守護民衆,驅逐邪惡魔物的榮譽也令我驕傲。但我想知道——如果我們像那些來犯的魔物一樣大開殺戒,那我又與他們有何不同?”說話的時候,高文回想着昨天的戰鬥,手不住的顫抖。

    “如果潔白的城牆和華麗的旗幟只是爲了見證我們與他們無異的嗜血,那麼正義何在?我親眼看着騎士們踏碎魔物們的幼童,看着他們狂笑的模樣,我的心很冷。”

    “是因爲仁慈嗎?我的孩子。”老婦人聆聽着周凡的苦惱,感受着他的哀傷,一抹微笑的亮光從她揮手間流下,“是的。殺戮不是兒戲,即使是士兵也會有遲疑。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她擡頭凝望教堂內的雕像。“你能爲她點上一盞蠟燭嗎?我來爲你講一個已經失落的故事,你會有啓發的。”

    “我的榮幸,女士。”單膝跪地,高文從雕像腳下的祈願蠟燭中拿起一根,點燃了另一根。

    這是傳火,代表光明的延續,特製的紅色蠟燭足以連續不斷地燃燒三四天。

    老婦人的聲音中充滿滄桑,讓高文想起了自己剛剛去世的祖母,她也曾在他小時候常常爲他講述古老的神話和歷史,從那虛無縹緲的魔王勇者講到七女神的神蹟。

    他一直都不知道哪些故事是真的、哪些是她天馬行空編出來的,不過他選擇全部相信。

    “很久以前,在一個現已被時間和腐朽吞沒的地方,一位殘酷的國王帶領着子民迎來了赤貧的年代。在一次大饑荒中,國王把國境內的每個人都召集到了城堡院牆內。

    爲了結束窘困匱乏的時代,他當場宣佈將行使國王的權利,廢除舊法。他把金裝的法典扔在地上,將自己冠以法律之名。只要是他發佈的命令,便是金科鐵律,不容置疑。

    “他假借光明與審判人民的名義,宣佈了第一道命令。因爲有太多張需要喫飯的嘴,所以國王說,老人沒有喫飯的權利。他們將被處死,別無他法。

    “飢餓的人們沒有餘力反抗,於是國王的衛兵強迫老人們排好隊等待屠殺。”

    “排在第一位的老人頭髮雪白,他踉蹌地走上前。他向國王祈求,’我是麪包師!讓我爲您和您的人民烘焙麪包吧,’他哭喊着說,’請饒我一命!’”

    “但國王回答說,’你能返老還童嗎?你能把麪粉揉成肌肉再摻進你那衰老孱弱的手腳中嗎?不能?那麼,你罪無可恕。’說完他對劊子手比了個手勢。手起刀落,麪包師的頭滾落到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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