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戴爾貼着隧道口向外張望，感覺自己正站在世界的盡頭，只要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而事實也確實沒有誇大其詞，要不是阿布戴爾比較細心，他差點就在幻覺情況下摔了下去，體驗一把臨死前不能返回的蹦極爽感。
他已經在這個鬼地方顛沛流離了快四五天，本以爲自己往上攀登很快就能回到地面，但他發現自己錯了。
一到晚上他要休息的時候，身下的肉牆就會將他往下面拖，導致他這幾天下來，離地表的距離不進反退。
甚至有一次，他醒來後直接到了一個面具噬鬼的旁邊，差點就直接在幻覺的迷糊情況下成爲了怪物的盤中餐。
向後退了幾步，看着腳下的小石子掉了下去，一點回音都沒有傳回來。
甚至只靠聽，他都能感覺到這其中的危險性。
這一次，他可不認爲自己能夠和第一次被先知丟下洞穴一樣幸運了，如果真的掉下去，那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
“這裏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看着眼前美好的綠葉草坪，阿布戴爾向着空無一物的無人處喃喃自語，他將身體放鬆感受着這洞穴旁邊的風聲和血液味道。
他的幻覺已經嚴重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不過阿布戴爾已經在這地方自己琢磨出了半套判定現實和虛擬的方法。
現在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深入地底的大裂谷，陽光也無法觸及底端。周圍是其他數十條隧道的開口。這些鑽進地底深處岩層的隧道，如今暴露在他面前，不時有巖塊剝落。
曾經，這裏棲息着許多虛，現在裏面已經虛走洞空。
這些隧道都是它們挖出的地洞，雜亂無章，不過細細觀看能找到些許怪異的規律感。突然的轉角、戛然而止的死路、重疊往復的螺旋……每一條隧道似乎都只是爲了“喫掉這個世界”。這就是虛——在弱小時沒有心智的活體構造，一切行動都遵循戰鬥、吞噬、破壞的本能，從來不考慮未來。
阿布戴爾已經通過這幾天的生存認識到，這些生物再無更復雜的頭腦。
但阿布戴爾現在前方所處的這個隧道不一樣。它並非形成自漫無目的的破壞。它筆直地通往北方，他已經追蹤了將近四天。這條隧道，這條走廊，是特意開鑿而成的。目標明確。
這不合理……是那個肉牆之母乾的嗎？
阿布戴爾知道自己如果想要找到合理的解釋，首先要知道的就是這條走廊通往何處。
於是，他來到了這條大裂谷。
阿布戴爾檢視着對面的洞口。每個石洞都看不出有多深。不過他敢賭上自己的第二層皮膚，其中一個石洞一定和他所在的這個走廊連通。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活體鎧甲醒來了，將自己的皮肉緊緊貼到他身上。這是他進入這個下水道區域唯一的依仗，這幾天全部都靠他維持自己的生命。
阿布戴爾明白這個東西是寄生怪物，但他沒得選擇。如果他失去了這層皮膚，他就會化爲虛無。
雙肩上鱗片層疊的虛殼收縮繃緊，隨着他選好第一個目標，嵌在皮膚上面和他血管融合在一起的晶體開始發出熒光。
先前那個手槍已經因爲子彈消耗殆盡被他扔掉了，不過阿布戴爾並不後悔，現在他能使用部分噬鬼的能力，即便會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接下來要做的，就只是瞄準和射擊，交替重複。多數鋼刀都在一兩秒內撞上了牆。但阿布戴爾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無論還要多長時間，他都奉陪到底。
就在太陽又要開始落山的時候，他找到了那個隧道。他等到飛彈越過了大裂谷，然後開始計數。一。二。三。
四。五。六。就是它了。這條路就是峽谷走廊的下一段。
他露出笑容，朝着洞口周圍發射了一輪彈幕，作爲標記。先前那發離體鋼刀依然還在飛行……直到他聽見一聲可怕的怪叫，不知是什麼東西被擊中了。
他收起肩上的甲皮，對摺起來隱藏熒光。
他安靜地等待獵物現身，他不敢進食隨處可見的肉牆，只能喫掉怪物的肉來充飢。
又一聲怪叫。一隻虛靈從洞鑽了出來。在過去的幾天裏，阿布戴爾爲了生存一直在對虛靈進行作戰、觀察和分類。而這一隻是他從未見過的種類。這隻怪獸的身體光滑圓滾，上面有鋼刀留下的傷痕。它張開長長的下顎，身體也跟着變形。它的嘴裏長滿了透明的細針狀牙齒，兇惡地向外突。它的身體兩側不停地擴張收縮，像是在呼吸。
或是在捕捉氣味。他一邊想着，一邊看着怪物轉身。沒有眼睛，但依然能找到我。他瞄準的同時，太陽從地平線落下。那隻虛開始……發光。有什麼東西——舌頭？——從它嘴裏伸了出來，放出柔和的藍光，就像是人類挖掘的礦坑裏的掛燈。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阿布戴爾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虛，他注意到，它身上的傷口和自己一樣也在發光。
是全新物種，不過他本就沒見過完全一樣的虛。
那就叫它“燈虛”吧。忍耐着飢餓的阿布戴爾射出了一枚鋼刀，換了個姿勢，打算速戰速決，不讓它呼喚附近的其他虛。
不過事與願違。
它發出一聲高亢悠長的鳴叫，躲開了阿布戴爾的打擊。
這是集結號。
該死，阿布戴爾再次瞄準射擊。
它身後的那個隧道突然被藍光照亮。上百隻燈虛冒了出來。它們全都張開嘴，舌頭吐在空中發出亮光。阿布戴爾強迫自己放緩呼吸，精神又開始發生了偏移。
什麼……怎麼在這個時刻！
由那隻受傷的燈虛帶頭，所有其他的虛開始一致行動，向阿布戴爾襲來。
搞什麼鬼？這些傢伙還能聯合起來？
他雙手高舉，向着蜂擁而至的虛快速射擊。有一些燈虛被擊中了，但並不足以造成明顯的數量削減。而它們已經跑過了四分之一的距離。阿布戴爾迅速環顧周圍。沒有太多選擇：據守洞口；沿着走廊後撤；跳下去拼命；試着向上爬，到地面上戰鬥；
他擡頭瞥一眼，又打量了一下虛羣。它們已經跑過一半了。要向上爬。阿布戴爾左右交替朝上方射擊——每個彈孔都是他抓握和踩踏的扣點。他將自己拉離地面，開始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