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三五成羣的魚在水中歡快的暢遊,天空中有三五隻海鷗在空中翻飛盤旋。而海上那層層激起的小浪花,宛如白蓮一般,天上那悠然自得的雲朵咋空中漫無目地的飄着。

    海面上突然狂風大作,大海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遠處的漁船,就像是在不斷搖擺的大海中的一片小小的葉子,任由巨浪的擺佈,乘着風浪擺來擺去的,好像要翻船似得,讓人感到擔心。

    巨浪猛地拍打着岸邊,發出的轟鳴聲,宛如千千萬萬個人在打鼓,又好像千萬頭暴怒的雄獅發出的吼叫聲。巨浪一個一個地撞向堤壩,濺起有三四丈的水花,水手們不怕弄溼自己的衣服,冒着巨浪,站到自己賴以求生的船上,以遮天蔽日的浪花爲背景,記錄下大海的雄偉壯觀的景象。

    “人老了不夠硬了,鮑吉老夥計?”圖德烈露出狡黠詭笑,打算引他旁邊的老海盜上鉤,“沒事,不寒磣。你不行就跟我說,但請你幫我個忙,要說就趁現在。我得找人頂上你的位置,得合理安排人手。”

    “我纔不是剛出海的軟腳蝦,要是我膽子小連這甲板都不會踏上。”鮑吉在搖擺的船艙中穩住自己,隨後透過豁牙留出的缺損向海裏吐出一口濃痰。

    看着黃痰被下面洶涌襲來的海水淹沒,他看向旁邊的圖德烈,接着說道:“我是神志清楚。這一趟會把我們害死的,船老大。而且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想,全船基本都是這樣想的。”

    “我們跑得快,我們就賺得多。”圖德烈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們面前桌上的舊地圖上。他們頭頂漏進來的雨滴在地圖上積出一小灘水,圖德烈一揮手把水擦掉,然後摸上一條用紅色墨水標註的航路。

    這是NADO戰鬥員才能用上的好貨,沒有人知道這種墨水他們船長是從那裏搞來的。

    “其他所有船都泊在碼頭上了,那些船員都跟回家要去給自己家的狗過頭七似的。但貿易往來永遠不眠不休,鮑吉老夥計。你想想這是多大一塊肥肉擺在那裏,無人看守!我們只需要跑一趟,就能搞到別人拼老命都想要的東西,這一趟的利潤將會是平常的千倍。哦不,萬倍!”

    “水崽子們,你們用你們在陸地花名街上帶回來的腦子想想,在對面沒有人喫到海貨的情況下,突然過去了一艘滿載收穫的大船,我們能從那些富人老爺的身上撈到多少油水!”圖德烈張開自己的爛嘴,撫摸着自己的鬍鬚。

    “他們泊在碼頭上可不僅僅是因爲這個突如其來的暴雨,更加要命的是可能遊蕩到此處的通緝犯噬鬼。”鮑吉把兩隻粗壯的花臂交叉捧在胸前,“就沒人見過這麼嚴重的警告,告訴你,就連那幫最老的船長們都沒見過。無論這趟旅程能拿到多少的錢財,都不值得冒那個險,我話就撂這!”

    “死人是拿不到一分錢的,就連小孩子都知道這件事。”

    圖德烈稍微挺直身子,他發現地圖上的紅墨水蹭到了手指上。他死死盯着他的舵手。

    他的聲音沉下來,更加冰冷的語調意味着這次討論已經進入尾聲。“不想幹的人可以走,沒有後果。人少了正好可以讓有膽出海的人多一份收穫。而且你可別搞錯了,我們是鐵定要出海的。”

    鮑吉最後嘗試了一次。“至少投票決定吧。讓船員們都表個態。”

    “這次不行,我知道你們心中打着什麼算盤。”

    圖德烈剩下的那隻好眼睛堅定不移地盯着舵手。鮑吉用眼神頂回去片刻,又堅持了片刻,但就此打住。他看向了別處。

    “那現在,”圖德烈的詭笑又回來了,“你來不來?”

    圖德烈搖着頭,想把這段回憶從腦海中驅趕出去,但搖頭讓他感到一陣眩暈。那段難受的回憶揮之不去,像瀝青一樣糊在他眼前。又像是被誰固定在那裏,強迫他觀看。

    這時一股陌生的感覺壓了上來,就像海面泛起的薄霧。一名水手的日常生活裏到處都是噩兆險象和不祥預感,莫名直覺和撞狗屎運。

    圖德烈早就開始學會感受另一個看不見摸不着的世界,而且時不時地,這兩個世界之間的壁障會變得很薄。現在就是,那種感覺像是一股模糊的抽動。一種畏懼和憤怒的感覺,固執地想把罪惡感塞進他的骨頭縫。

    但他從來都沒有過罪惡感,他認爲這是海洋帶給他的吉兆,是他與其他那些討生活的凡人們最大的不同。

    “造船就是爲了航海,隨便問去。”圖德烈從顫抖的上下頜之間擠出一句話,“我跑過這條航線好幾十次。只要看到機會,就必須抓住。沒點膽量和莽撞是活不出我這樣的。”

    圖德烈的話裏帶着他這輩子慣用的標誌性吹噓,天生的粗野和無情,不僅讓他成爲自己船上的船長,而且還堅守到今天。

    這是他在平日裏的魅力,但在現在卻讓船員們心寒。

    遠海從不照顧弱者,港口中的船和金幣也不,所有被他轟開大門的主要港口都不。只要錯過一次機會,你就可能要悔恨嘆息自己錯失了最後一次搏命的本錢,或者是救命的稻草。

    但在今晚,在如此的寒冷中,這樣一番話是唬不住任何人的。他的聽衆只有來自海底的絕望。它翻滾着升起,瀰漫停滯,久久不散。

    “陸地就在附近,”圖德烈告訴自己說,“肯定的,按照海圖,大陸就在附近,我已經看到了。”

    他正在學習曹操望梅止渴,瘋狂給自己的手下灌下雞湯。

    他知道,如果在這個時候不讓手下用所有的力氣不反抗,所有抱團在噬鬼面前都是徒勞。

    不需要跑的比噬鬼快,只需要跑的比隊友快就足夠了。

    圖德烈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漂動。馱着他的這張大木板不負所望,懶洋洋地向着一片纏連在一起的殘骸漂過去。

    海盜船老大掃了一眼浮渣和碎木,沒有看到更好的救生方式。中間有一匹帆布漂浮着,但圖德烈知道它非但不能救命,反而是一種禍害。

    他曾見過不止一名慌亂的水手被捲入風暴中的帆布旋渦,然後就像被鐵鏈拴緊了手腳,被狂風和海浪帶到舷外。

    這在大海之中是最多死法的東西。

    圖德烈久經風霜的臉上開始泛起擔憂,因爲那塊帆布越來越近了。他伸出一隻手,想把它推開,但帆布直接把這隻手喫到胳膊肘,令他失去平衡。他咬緊牙發出怒吼,對抗着帆布的力量——

    “抓穩嘍!”圖德烈大喊道,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蓋過風暴,“保住那根繩子!”

    他不知道是否有人能聽見他,但他依然四處走動,喊叫着下達命令。雨水、浪花和黑影拍打着甲板、風帆和船員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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