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依舊是梅香和沈風候着,早飯也是她素日裏愛喫的,一切都沒變,只是沈變少了那個陪伴的身影。
食不知味的放下筷子,沈流還是沒忍住的問道:“正夫呢?”
“妻主是在找我嗎?”顧景恆身着黑袍,眉間清冷,那雙眼睛只有在看向桌邊的女人時,纔會露出一絲暖意。
“你在家啊。”沈流乾巴巴的說道。
“嗯,剛算完上個月的開銷。”顧景恆姿態自然,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
沈流剛緩過難受勁兒,如今那股窒息的感覺又來了,她板着臉道:“你忘了我說的話嗎,你今天必須離開。”
顧景恆若無其事的夾起一塊紅薯道:“我也說了,我不走。”
“你就這麼……非得賴在我家嗎?”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沈流不想說出什麼難堪之語。
“妻主說對了,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這裏了。若是妻主怕髒了自己的手,可以言語一聲,我可以自行了斷。”
男人的頭垂得低低的,沈流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放在桌上那隻不停顫抖的手。
他是太難過了。
沈流心間的不忍又冒了頭,她要和離,必是爲顧景恆安排好了退身之路。看人現在這人寧死不走,她是真的犯了愁。
“你別逼我讓人把你趕出去。”沈流發狠道。
“妻主,我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不要讓無辜之人喪了命,我雖不在意除你之外的其他人,但血腥味不好聞,會影響你的心情。”顧景恆輕笑着撩了下眼皮,此時沈流纔看清楚,什麼難過委屈都是假的,這狼崽子的眼睛都紅了,他分明是在剋制殺意。
“你在威脅我。”這是個肯定句。
顧景恆又笑了,他用那樣和暖的語氣說道:“是啊,爲了妻主,我願意做任何事。”
沈流性子不好,尤其是知道時日不多以後,簡直霸道的不得了。若是旁人敢這麼跟她說話,她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
可面前的人是她夫郎,還是沒有絲毫過錯要被她拋棄的夫郎。
他嘴上說着狠話,可眼裏那麼難過。
“既然你不走,那我走!”沈流長袖一揮,似是負氣而走。
顧景恆勾住了她的袖口,然後主動掏了一疊厚厚的銀票出來,“妻主大可隨意出門尋樂子,只是旁的男子莫要沾染,否則我會不高興的。”
“你這意思是要當妒夫?”沈流原本就沒這麼想法,但對方這麼一說,她心裏很是不舒服。
顧景恆笑得乖覺,只是態度依舊無比強硬,“妻主,你不喜歡見血的,對嗎?”
沈流:!!!
他又威脅她!這男人反了天了!
“我想做什麼你管不着!”沈流把人甩開,徑直出了門。
總算離開了那道炙熱的目光,她心情才舒緩一些,只是對於男人的固執依舊非常頭疼。
不捨得打,不捨得罵,偏武力值高,還一根筋要留下,早知道這麼難對付,當初還不如不把人接出來,只讓他在偏院住着,再找機會把人送走。
沈流想不出乾脆就不想了,她開始琢磨之前自己遭到刺殺的事。
從動機來看,必然是韓露和劉春華最有嫌疑。但韓露若是有這個本事和魄力,絕不會任由她在韓家胡鬧,再加上夏怡人在側,她不敢。
所以百分之九十是劉春華安排的人,當然也不排除其他人爲財帛動心,想要渾水摸魚。
只是城門口的那個對她下死手的孩子,幕後不明,可能是劉春華,也可能是安遠有人看不慣她。
沈流捻着手指細細盤算,眼中之色無比堅定:這次不管是誰,她都要把人抓出來,然後狠狠報復回去!
想到這裏,她輕輕敲了下馬車的窗邊,“阿風,你可知道安遠哪裏有倒賣消息的地方?”
沈風憨厚的撓了撓頭,她這人打架行,但需要腦子的事不在行。
沈流無奈的搖搖頭,突然她視線掃到一旁的梅香,心裏猛地一動。
這人是她從樂館買回來的,說不定知道些門路。
果不其然,梅香稍作猶豫後說道:“清風坊的管事兒很有來頭,聽說只要錢到位,他什麼生意都做。”
“那就去清風坊。”她現在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
梅香心下一驚,他想起家裏的那位,當即白了臉道:“家主,要不我們還是通知正夫一聲,讓他跟着一起去吧。”
沈流冷哼,“胡鬧,哪個女人逛窯子會帶自己夫郎啊。”
梅香沒回答,但他的眼神卻說明了一切,那個帶夫郎逛窯子的人就是她。
“咳咳。”沈流不自在的咳嗽兩聲,她壓住自己的心虛道:“別管他,我們現在就去。”
主子堅持,沈風又一向聽話,梅香沒辦法只能跟着去了。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爲什麼要想不開的跟出來啊。
另一邊,顧景恆正獨自一人坐在飯廳裏,面前放着已然冷了的菜。
突然,院內的榕樹上跳下一個黑影,他疾步彙報道:“主子,沈小姐帶人去了清風坊。”
“啪——”潔白的瓷碗應聲而碎,連結實的紅木桌子都被砸出了裂痕。
“很好。”顧景恆面無表情,只一雙眼睛裏閃過濃重的殺意。
“主子,可要把小姐帶回來?”黑影小心問道。
“不用,我親自去接。”說完他一個飛身,從院牆翻了出去,而這一切,外面的小廝沒有一人發覺。
*
清風坊原本在安遠的名聲並不顯,但幾個月前突然崛起,不但曲子新穎,連裏面的樂人都多了許多花樣,引得權貴富紳紛紛嚮往。
沈流倒是第一次來,但她這張來如今無人不知,所以剛一進門就有兩個管事巴巴的迎了上來。
“哎呦,這不是沈小姐嗎,哪陣香風給您吹來了,快,快請進。”雲清慣常見人三分笑,姿態很是妥協。
當沈流塞過一張百兩銀票後,他表現的就更爲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