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足春明院,沈流只覺得每走一步都分外艱難,但她不得不這麼做。

    “你來了。”顧景恆表現的極爲平靜,就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沈流硬起心腸,冷漠的對他說:“這處宅子我已經賣掉了,三日後就會有人來接手,你收拾一下儘快離開吧。”

    對面男人沒有絲毫反應,他的沉默就像是一座不停長大的小山,把沈流壓得喘不過氣。

    “和離書我放在這了,今日之後,你我陌路。”說完,她扭頭就走。

    一直沉默的顧景恆終於開口了,他輕言嘲諷道:“沈流,你當我是什麼?一隻揮之即來,招之既去的狗嗎?”

    “我沒有。”聽到男人用這樣的話貶低自己,她心裏難受極了。

    “難道不是嗎?用得上我的時候好言好語,一旦沒用了,就把我趕走。沈流,你以爲我看不出來,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嗎?利用我對付王春淼,收拾江家,打臉你後院的那些小侍,對了,還有你的兩位兄長。”

    他不想用惡意揣測沈流,可她的所作所爲實在讓人寒心。

    “要是沒有我的身手,你闖不出安遠城,更震懾不住張、韓兩家,也許你有辦法把他們帶回來,但是絕對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對嗎?”

    顧景恆一步步逼近,他的話猶如利刃一般刺痛了沈流,同時也傷了自己。

    “讓我來猜猜,你突然態度這麼強硬,一定是找到了新的利用對象,他比我聽話,比我更能討你的歡心嗎?”

    不,不是這樣的!

    也許一開始她是存了利用之心,用大量的銀錢換取他的保護。可後來,她也是動了真心的。

    原本她的計劃是敗光沈家明面上所有家產,一個子兒都不留,但後來她見顧景恆愛錢,又立得住,就把所有錢藏了起來,等她死後,自然有人會把藏寶圖拱手獻上。

    她是個俗人,不懂什麼風花雪月,但留給顧景恆的就是她最重要之物。

    可是她不能說出真相,那個小賊兒能趁她受傷突然出現,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她必須遠離他。

    “是。”沈流挺直了脊背,她忍痛回頭道:“既然你已經猜到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我確實有了新歡,他神祕可愛,而且要價比你便宜多了。你若是執意不走也可以,到時候你回冷院去,我要重新再娶正夫。”

    以前的顧景恆她不瞭解,但她知道眼前的他絕對不會忍受降夫爲侍的屈辱。

    “若我願意呢?”

    “什麼?”沈流震驚的擡起頭,“你說什麼?”

    “我願意把正夫的位置讓給他,你能不跟我和離嗎?”顧景恆說出這話的時候,自己都覺得下賤,可他想賭一下。如果沈流對他還有一絲情意,就絕對不會這麼做。也許她只是用這種方式,在逼他離開。

    短暫的驚愕後,是長久的心酸。

    沈流自問了解顧景恆,也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所以,她逼着自己說出幾個字,“好啊,只要你不影響我跟知行恩愛,我可以讓你留在府裏。”

    “好,好好好,沈流,你贏了。”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他兩輩子唯一一次的心動,竟然就這樣結束了。

    他恨,他怨,他想囚禁她,折磨她,甚至殺了她。

    “沈流,我再次你一次機會,重新說!”青筋暴起的手一把掐住了女人纖細的脖子,但即使如此暴怒,手的主人也在小心的控制力道。

    顧景恆恨自己如此心軟。

    “說!”

    “和離或者降夫爲侍,你自己選。”沈流受制於人,可她的想法絲毫沒有動搖,甚至更加堅定。

    “你就不怕死嗎?”顧景恆突然靠近,咫尺間的黑眸裏閃爍着野獸般的兇光。

    “你不會。”若是別人說這話,沈流肯定會驚慌失措。因爲以那個冒牌貨的手段,她一死她就會來。說她是恃寵生嬌也好,愚蠢自負也罷,她就是知道,顧景恆絕對不會傷害她。

    四目相對。

    明明行兇的是顧景恆,佔據上風的也是他,但感情裏誰先動心誰就輸了。

    他下不了手。

    “沈流,我會讓你後悔的。”說完,他一把把人推了出去。

    “砰——”

    沈流失神的望着緊閉的房門,她知道跟這一起關上的,還有顧景恆的心門。

    他不會再原諒她了。

    這分明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是爲什麼心會這麼痛。

    *

    又是一夜未眠,沈流臉色慘白,好像隨時都要嚥氣似的。

    永福來送早飯的時候,差點被嚇暈過去。

    “家,家主,你沒事吧?”

    沈流搖搖頭,她接過筷子,神思倦怠的問道:“我吩咐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一半的小廝還有家人,他們拿錢回了家,一小半選擇跟相好的走了,現在府上除了沈風管事外,就剩下六七個人。”永福有些落寞的說道。

    沈流了然,並不覺得意外,她又問道:“江寒卿幾個還老實嗎?”

    “徐青鬧了一陣,他不肯走,話裏話外是在說,白煙琅要回來了。”對於這個前任大管家,永福知道的並不多,只聽說是個厲害人物。

    “白煙琅?”她都快把她給忘了。她記得前世這人跟冒牌貨鬥了許久,要不是徐青高密,他很可能就上位了。

    “不用管他,再鬧就餓他幾頓,留口氣就行。”等她辦完事回來,會帶着這幾人一起上路。

    “你……春明院那邊有什麼動靜嗎?”沈流心情複雜的問道。

    永福早有準備,他小心翼翼的回稟道:“今早我去看過,屋裏東西都在,但人不在了。對了,正……顧公子還留了這個。”

    沈流顫抖着手接過來錦囊,裏面不是什麼絕情的書信,而是一張錢莊的兌票。

    一百萬兩。

    他把她給的錢百倍還了回來。

    “把這東西送去顧家,記得要親手交給顧太夫的手上。”她知道顧景恆私下置辦了幾個鋪子的,但一百萬兩應該是他手頭所有的錢了,她不能要。

    永福領命去了,可沒一會他就跑了回來,而且還帶回了一個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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