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這次的病,來得無比洶涌,不過幾日功夫,就水米難進了。

    “阿流,再喝一點,來,我餵你。”顧景恆的臉色沒比牀上的人好到哪裏去,他整日整夜的守着,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

    夏怡人又帶來了一個新大夫,只是看過之後,依舊是搖頭嘆氣,還小心的提醒道:“夏小姐,是時候給牀上的這位,準備棺槨了。”

    有錢人家的喪儀一般都是提前備好的,以防到時候手忙腳亂。

    夏怡人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而且到底沈流的親孃還在,她一個好友總不能越俎代庖。

    “沈軍師,沈姐姐……身後事你安排人去做吧。”

    沈端正拿着一份軍報翻看,此時聽到這話,她先是一愣,隨即才失魂落魄的回道:“我知道了。”

    這種內宅之事,沈端自然是要交給夫郎處理的,只是她剛一開口,就被尖聲阻止了。

    “不行,這絕對不行!”趙氏臉色極其難看的說道:“妻主,不是我不賢惠,只是阿流她年紀輕輕就病逝,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最近這幾天,淼淼一到晚上就哭,還總是發燒,而且根本不敢靠近那間屋子。”

    趙氏小心的說完之後,見女人沒有發怒,於是他心裏大定的繼續道:“妻主,你不能因爲心疼長女,就要把我們的女兒一起搭上啊。”

    不得不說,趙氏確實非常瞭解沈端。

    沈流若是死了,沈淼就是她膝下唯一的獨苗苗,爲了女兒,她也不會慎重考慮。

    “那你說要怎麼辦?”

    “不如在城裏找個空閒的院子,讓阿流先搬過去,等她過世就從那裏起靈。”趙氏急急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生怕下一秒女人就會改變主意。

    “你這是早就想好了?”沈端面露譏諷的說道。

    趙氏忙低下頭,伏低做小道:“我這都是爲了咱們的女兒。”

    “好,那就照你說的辦吧。”沈端面無表情的同意了,她的母愛似乎在沈流說要斷絕關係的時候,就已經收回了。

    趙氏得了吩咐,立刻氣勢洶洶的衝到了後院。

    他帶着幾個壯實的家僕,來到屋內指手畫腳道:“你們兩個把大小姐擡上馬車,其餘人收拾東西,一個不留。”

    顧景恆一腳踹翻了最先上前的僕人,他端着藥碗,低低的怒喝道:“誰許你們進來的,都給我滾出去!”

    趙氏被嚇了一跳,隨即站在門口跳腳道:“你這沒大沒小的粗鄙賤夫,誰許你動手了!我也不妨告訴你,家主說了,今天日落之前必須讓你們搬走,免得沈流死在這,髒了我家院子。”

    “你說什麼!”顧景恆站起身,一臉陰鷙的瞪着說話的男人。

    趙氏嚇得一縮脖子,隨即看到圍在自己身邊的護院後,又趾高氣昂道:“這是家主的決定,你們趕緊的,別賴在這不走!”

    夏怡人一進門正聽到這句話,她氣得火冒三丈,“你們還是人嗎?沈姐姐現在病重,你們竟然要在這種時候趕她走?”

    被外人撞見這一幕,趙氏不由得耳根一熱,他也知道這件事做的不地道。但他想的很好,只要沈流不在家裏發喪,宴請賓客,那他的女兒就以爲霸佔着嫡長女的位置,所以沈流不能留。

    “王女殿下,這是我們沈家的私事,你還是不要插手的好。”趙氏硬着頭髮簡直道。

    “你!”夏怡人沒想到,曾經在她面前百般賢惠的男人,竟然長着這樣一副蛇蠍心腸。她當即衝動道:“我去找沈端問清楚!”

    “怡人!”顧景恆突然開口把人叫住,他用平靜到詭異的語氣說道:“怡人,不要去找她,也不用人趕,我們自己帶阿流離開。”

    “顧大哥!”夏怡人不贊同的皺起了眉。

    可顧景恆堅持,他溫柔一笑道:“阿流若是醒着,肯定也不會願意死在這裏。這地方太髒了,會污了阿流輪迴的路。”

    “是。”夏怡人咬咬脣,沒再反駁。

    這時趙氏在一旁陰陽怪氣的來了一句,“算你識相。”

    顧景恆默不作聲,他把沈流的衣物裝好,又帶上了新抓的藥,然後一把把人抱起。

    外面夏怡人已經安排好了,寬敞舒服的馬車,比趙氏安排的強上數倍,裏面又鋪了幾層鬆軟的被子,保管讓沈流不會受到一點顛簸。

    趙氏全程一直在盯着,那架勢似乎是生怕顧景恆偷偷帶走什麼東西似的,看得令人作嘔。

    至於沈端,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

    馬車出了院門,然後慢慢的離開了偌大一個寧遠城。

    夏怡人看着榻上面色慘白的人,強忍淚水的罵道:“那對沒心肝的,這麼走了,真是便宜他們了!”

    “便宜?呵呵。”顧景恆不着痕跡的勾起了嘴角。

    沈家院內,趙氏正興高采烈的指揮人收拾院子,終於把人趕走了,他恨不得放上兩掛鞭炮來慶祝。

    “快點,那個椅子給我拿去燒了。”

    “還有那個,也不要了,統統扔進火盆,還有地面,給我用淨水好好拖上幾遍。”

    原本沈家是沒這麼多僕人的,大多數活計都是趙氏親自動手,因爲沈端不喜張揚。

    但趙氏多聰明啊,他打着要照顧沈流的名義,私自添了好幾個人,還把左右隔壁的院子都買了下來,打算打通居住。

    沈端知道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從前她低調,是因爲大事未成,不敢輕舉妄動引起他人的注意,現在形勢穩定,又有沈流帶過來的殺手鐗,她覺得有些事可以提前享受了。

    趙氏歡天喜地的折騰了一下午,等到了晚上,他才察覺到了不對勁。

    “小姐呢?你們誰看到小姐了?”

    旁邊貼身的小廝道:“小姐一直在屋內午睡。”

    趙氏聽了就是一皺眉,他這個女兒平日裏最是調皮,眼看着天都暗了,她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的睡一下午。

    他心裏咯噔了一下,然後急急忙忙的跑到了女兒的屋子,結果一看,當時就傻了。

    “淼,淼淼?淼淼!”

    小女娃安靜的躺在牀榻之上,面如白雪,脣上卻一片鮮紅,再看胸口,只剩下微微弱的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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