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老泥鰍詫異的轉過頭,然後正對上了一雙懵懂單純的眼睛。
“大夫,是什麼?”男人怯怯的縮在牆角,一副好奇又害怕的模樣。
老泥鰍:“……”完了,真的出事了。
“主子?”她上前試探的喚了一聲。
可顧景恆歪了歪頭看着她,似乎根本沒聽明白是什麼意思。
“阿恆,你還記得我嗎?”沈流帶着哭腔問道。
顧景恆不知怎的,看到女人含淚的眼睛,就覺得心口一痛。他不喜歡這種感覺,於是捂着胸口更縮了縮,“你是誰,爲什麼我看你會這麼難過。還有你——”
他一指對面的老泥鰍,“你又是誰?”
沈流眼前一黑,現在她終於能夠確認了,顧景恆不知爲何,突然忘記了他們所有人,而且神智似乎退回到了稚童時候。
“主子,我……我是你的朋友,我們現在來玩個遊戲好不好?”老泥鰍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難搞的病人沒遇見過,她覺得自己哄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孩子,肯定不在話下。
只要這孩子不姓顧。
“不玩,你,你別過來,我要生氣了!”沒了成熟心智的顧景恆殺傷力極其驚人,他那身武功還在,下手沒輕沒重,只是一個枕頭就差點把老泥鰍砸暈過去。
“好好好,我不過去,我不過去。”老泥鰍連連擺手,還萬分委屈的退了好幾步。
“阿恆,你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沈流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輕哄道。
對着她,顧景恆明顯態度好了許多,甚至還主動伸出手,擦掉了她眼角的水光。
“不要哭。”他固執的板起了臉,一瞬間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沉默寡言,殺伐果斷的男人。
“阿恆……”
“你是在叫我嗎?”男人眨眨眼睛,滿臉天真。
沈流見他不抗拒自己的靠近,忙趁機說道:“對,你叫顧景恆,我喜歡叫你阿恆。”
“那你叫什麼名字?”
“沈流。”
“沈流?那我叫你阿流好不好?”男人似乎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他一聲聲的喚道:“阿流,阿流,阿流……”
沈流不厭其煩的答應着,幾次之後,眼睛不由得又溼潤了。
“阿流,這裏是哪,我爲什麼會在這?”玩夠了的男人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沈流不知該如何回答,於是下意識看向了老泥鰍——
“你怎麼還在這?滾,滾出去!”一直乖順,甚至有些膽怯的顧景恆突然發了火。
“砰!”一隻空碗凌空就砸了過去,要不是老泥鰍躲得快,這下非得被開了瓢兒不可。
“主子,你,你這是趁機報復,我走了,近期絕對不會回來了!”
“最好再也別回來。”男人一臉忿忿道。
沈流被這一幕嚇了一跳,她小心的斟酌道:“阿恆,你認識她?”
“不認識!”顧景恆毫不猶豫的做了答。
“她太吵了,而且——”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後帶着幾分不自在的低下了頭,“我,我不喜歡她那麼看着你。”
沈流:“……”得!敢情老泥鰍這是受了她的無妄之災。
不過現在這情況,她也沒辦法跟男人講道理,只能耐着性子道:“好,那我不見她。阿恆肚子餓嗎,想不想喫東西?”
“想!”失去了一部分記憶的顧景恆,變得坦率可愛,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於是,沈流叫人送了幾道清粥小菜。
只是東西到了,牀上的男人卻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急得不行卻不知該怎麼辦的模樣。
“怎麼了?”
“我,我……”顧景恆紅了耳尖,然後擡起手指有些難爲情的說道:“這是何物,我不會用。”
沈流沒忍住,撲哧一樂。她差點忘了,男人失憶不止是不記得人,就是生活裏的一些常識也都不記得了。
“來,我教你。”這樣的體驗對於沈流來說非常新奇,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竟然樂在其中。
筷子這種東西,對於初學者實在是很有挑戰性。
顧景恆廢了半天力氣,結果還是夾不起一根土豆絲,最後只能可憐兮兮的抱着碗喝粥,眼睛時不時的掃向對面喫的正香的女人。
“你啊。”沈流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然後叫人拿來了勺子。
“用這個。”說完,她主動給男人夾了一筷子青菜。
“咔嚓咔嚓。”顧景恆嚼得極其認真,就像是在喫什麼神仙美味似的。
“阿流,還要……阿流,這個……阿流,飯飯……阿流,喫不下了……”男人把每個菜都嚐了一遍,而且難得的他竟不挑食,把所有盤子裏的東西一掃而空,最後摸着肚皮,哼哼唧唧的撒嬌道:“阿流,不舒服。”
沈流認命的給他揉了揉,然後沒好氣的教訓道:“說了讓你少喫一點,你偏不停,現在自己難受了吧。”
“嗯。”顧景恆不敢作聲了。
“沈姐姐,顧大哥……”夏怡人捧着剛燉好的雞湯直直的衝了進來,然後就撞上了這麼一幕。
“我,我什麼都沒看見!”她嘴上這麼說着,但腳底下卻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不是她不識趣,而是太震驚了,一時之間忘記了反應。
在她心裏,顧景恆跟所有男人都不一樣,他長相硬朗,性情冷淡,似乎天生就不知道如何討好女人。
所以貿然看到如此場景,她覺得像做夢一樣。
“出去!”顧景恆見此勃然大怒,要不是手邊實在沒什麼可扔了,怕是夏怡人馬上就要步了老泥鰍的後塵。
“顧大哥,我是來給你送湯的。”夏怡人被嚇了一跳。
聽到“湯”這個陌生字眼兒,男人動作一頓,隨即好奇的聳了聳鼻子。
“阿流?”
沈流見他一副嘴饞的模樣,忍不住嘆氣道:“你肚子又好了嗎?”
顧景恆委委屈屈的搖搖頭,不過眼神還是情不自禁的飄向了夏怡人——手裏的湯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