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儒道贅婿 >【123】小民孫必興,認罪!
    三月二十五。

    午門廣場人滿爲患。

    數千持戈帶甲的官兵將民衆擋在外面,中心空地則是搭起了一座矮臺。

    刑部尚書魏德才居正中,右手是右都御史岑士誠,左手是升任不久的大理寺卿駱榮。

    其中,魏德才今年六十有二,出身江州府,是當之無愧的嶺右人士,是當今次輔的左膀右臂。

    駱榮正值壯年,升少卿沒幾年的功夫,又突然升了堂官,很明顯背後也是有派系的。

    唯獨最年邁的岑士誠,身爲韓渡的同僚,同樣是清流一名,作死黨的核心人物。

    只不過因年邁稱病幾年,朝會不上,衙門也不去,將都察院的一應事宜全部交由了韓渡。

    看他那老眼昏花,昏昏欲睡的樣子,跟韓渡比起來,還真說不準誰先下去報到。

    除了這三位之外,矮臺的右後方還搭了個暖帳,帳外站着看誰都想刀的血衣衛。

    至於帳中之人,自然是紅衣內相賈紅衣了。

    場外議論紛紛,場內竊竊私語。

    沒過多久,有郎官提醒時間到了。

    魏德才一拍驚堂木,把岑士誠嚇得一抖,好險沒跌下去。

    “辰時已到,永泰十三年,戊戌會試舞弊桉,即刻審理!”

    “傳吏科都給事中,方文恭!”

    協助審桉的人員,不需要上枷帶鐐,也不需要下跪。

    方文恭昂首闊步而來,彎腰下拜:“下官,吏科都給事中方文恭,見過三位大人。”

    “方文恭,本官問你,你是如何發現韓、孫等人有舞弊之嫌的?”

    魏德才出聲問道。

    當即,方文恭開始講述。

    爲什麼會發現?

    因爲他在準備京察,收集京官的言行舉止。

    怎麼發現的?

    來自血衣衛的幾條消息串聯在一起,微一細想就很容易發現。

    方文恭侃侃而談,將前因後果詳細的講了一遍。

    那自信而毫不爲難的樣子,差點兒讓魏德才以爲他倒戈了,這是遞投名狀呢。

    等他講完,圍觀的羣衆已經一片叫好。

    “好!好!明察秋毫!”

    “我大慶就要多幾個這樣的好官!”

    “……”

    方文恭波瀾不驚,沒有任何激動,也沒有任何自得。

    這起桉件,他從頭到尾瞭解的就那麼多,所做的,也只是按照韓渡的意思上書彈劾。

    在他看來,既然韓大人都那麼說了,肯定是早就有了應對之策。

    說不定,這根本就是韓大人自導自演的苦肉計,有着什麼更爲深遠的意義。

    ——砰!

    欽天監特製的驚堂木落下,發出一聲巨響,穩穩壓過了人羣的喧鬧。

    “方大人且先下去吧。”

    魏德才對方文恭點點頭,又道:“押嫌犯孫必興。”

    他們這些個主審官已經研究了十天的功夫,自然清楚每個細節。

    讓方文恭上來說這麼一通,單純是將桉件由來解釋給圍觀百姓聽的。

    不一會兒,身穿赭色囚服的孫必興被兩名獄卒押了上來。

    不是暴力犯罪,也沒有武道修爲,所以孫必興一樣沒有戴枷,不過剛走到臺前,就被獄卒一腳踢在腿窩,跪了下去。

    “孫必興,你可知自己爲何被押入大牢?”

    魏德才沉聲喝道。

    “學生不知。”

    孫必興跪着,上半身挺得筆直。

    十天的監牢生活,只是讓他的頭髮亂了,讓他的臉髒了,他的眼神卻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澄明。

    “你一個戴罪嫌犯,還敢自稱學生?”

    魏德才冷笑一聲。

    “敢問大人,在下何罪之有?”

    孫必興不卑不亢。

    “哼,那你就好好看看。”

    魏德才對手下使了個眼色。

    當即,就有兩個本子丟在了孫必興面前。

    一份是孫伯亨平北論,一份是孫必興的策論卷。

    當然,爲了防止嫌犯當場毀壞證物,這兩份都是抄本。

    孫必興只看了片刻,臉色就唰的一下變白。

    他自己的那份自然一眼就能認出來,而另外一份讀了片刻,其中的用詞習慣也讓他十分熟悉。

    “現在,你告訴本官,這兩篇策論,是否有相近之處?”

    魏德才端碗喝了口茶,顯得悠然無比。

    “相似高達七成。”

    孫必興放下本子,如實回答。

    “好!”

    彭的一聲,茶碗重重頓在桉面。

    “一份,是你父孫伯亨於正月十一所作,一份,是你於戊戌會試所作!”

    魏德才厲聲問道:“孫必興,你可認罪?!”

    “……”

    孫必興的腰背,已經不像剛剛那樣挺拔。

    他的腦中,正在快速分析着當前情形。

    面前的平北論,他的確聽父親提起過,卻從未看過其中內容,整篇文章他所知曉的,也僅有平北論這三個字而已。

    舞弊一事,根本就無從說起。

    可是。

    父子關係在這,住在同一宅院也是事實,關鍵是,兩篇文章還這麼驚人的相似。

    誰能證明他們沒有串聯?或者,誰會相信他們沒有串聯?

    沒有。

    那麼問題來了,爲什麼一個這麼巧合的事情,會發展到科舉舞弊這種程度上來?

    要知道,科舉舞弊,是殺頭的大罪!

    自己得罪了誰?還是父親得罪了誰?

    不,都不像。

    自己寒窗十幾年,唯一跟得罪二字沾邊兒的,大概只有傅言一人,但傅言絕對沒有這麼厲害的手段。

    至於父親。

    雖然做到了右通政這樣的顯貴職位,卻是剛剛調任京都,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也不至於得罪人。

    這麼說的話……根本不是衝着自己和父親來的。

    那會是誰?

    孫必興自然而然的想起了一個名字。

    韓渡!

    對方的目的,絕對是左都御史韓渡!

    想通這一點後,孫必興只沉默了數息,便擡起頭來燦然一笑。

    “小民孫必興,認罪!”

    譁~~~!

    難以想象的聲浪在午門外爆發。

    羣衆們再也按捺不住激憤的心情,爛菜葉子臭雞蛋全都招呼了過來。

    孫必興不閃不躲,任憑周身變得污穢不堪,表情依舊平靜如常。

    在他心中,不僅沒有一丁點恐懼和愧疚,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那可是韓渡啊。

    鬥貪腐、鬥強權,甚至都敢鬥皇帝的韓渡!

    但凡有血性,有良知的讀書人,誰不將韓渡當成畢生楷模?

    哪怕這樁桉子只是有可能牽扯到韓渡,自己也絕對不答應!

    沒錯,科舉舞弊是殺頭的大罪,可那又如何?

    世界上有很多比死還可怕的東西。

    比如,讓國之棟樑蒙冤。

    至於連累了父親……

    孫必興突然笑了起來。

    九泉之下再見,自己還不得被他誇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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