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思量他話裏的真假和未曾說出口的話。
這屋裏方纔剛被皇后動手殺過人，說得上是“血濺紫宸殿”也不爲過，而他最信任的太醫卻沒有出現在身邊，已然足夠說明太多。
“好！七皇子有功，應當重賞。”
皇帝反應過來後，當即下令賞賜喻晟。
後者連忙跪下，隨後聽到皇上重重道，“將上次各位使臣們送的東西統統送給晟兒，還有良田千畝，宅子十座，王府裏也要多多送下人。”
如此重賞，和喻晟大戰凱旋歸來時也有過而不及，讓在場之人看得紛紛倒吸一口涼氣，更是確信了喻晟在皇上心裏的地位果然不同凡響。
“謝過父皇。”
喻晟面色平靜，嘴角勾出了一抹笑，但卻清淺，淺到讓人看不出來。
他如何不知，皇上如此苦心賞賜，也只是暫時覺得他可靠。
向來沒有人能夠完全取得一個帝王的信任，尤其是他們這樣在旁人眼裏伺機而動要奪取皇權的皇子。
但在旁人眼中卻與衆不同，宮裏其他人不知道這次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皇上生了一場不太嚴重的病，而因爲七王爺有孝心侍奉左右，便得了如此重賞。
“這皇上未免也太過於溺愛七王爺了，我們這等子有眼睛的下人都能看得出他有多喜歡七王爺，如此一來只怕別的皇子都沒什麼機會了。”
幾個灑掃的宮人們聽說了此事，毫不顧及地議論着。
“是啊，這太子之位必定是非七王爺莫屬。”
“說不準過幾日就要立太子了。”
下人們的對話被大內總管聽了去，連忙啐着他們閉嘴。
但饒是如此，也掩蓋不住宮內謠言四起，人人都說要立喻晟爲太子，又或者嘴上不說，心裏也是這麼覺得的。
消息傳到了皇后處，她只抓耳撓腮夜不能寐，自從那日眼睜睜地看着喻晟得了重賞，她便坐不住了，她從未見過什麼時候皇上如此對他好過。
“想要讓他真正的不被人覺得適合當太子，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早點對他趕盡殺絕，這樣一來，旁人只會感慨他英年早逝，年少有爲，又或者時間久了，連史書上都不會對他過多贅述。”
皇后心下一動，有了一個絕佳的主意。
“本宮聽說他過兩日要南下，你派過去一百精兵圍剿喻晟，到時候他單槍匹馬，定會沒法應對。”
皇后信誓旦旦地拍桌下了決議。
喻晟是要南下處置貪官不假，也的確行動被皇后祕密監視着，自當天出京城之時，便已經料到了自己這一程不會太過於順遂。
京城中那些風言風語他也聽到了，但他一直沒有作爲，是因爲他確信皇上不會這麼做，至於有沒有人相信，那他的確不大敢保證。
“爺，你說我們兩個人就這麼直接騎馬南下，會不會有些太過於沒排面？”
小楓大腦空空，遠遠不如喻晟想的多，大部分時候只專注於眼前事，也不知他計謀的有多長遠。
“難道你想浩浩蕩蕩，讓全京城的人爲我們踐行？”
喻晟有一搭沒一搭地騎着馬，這次南下雖然時間算不上緊，但也突然，上次見面匆匆，還沒來得及和虞宛矜說太多話。
但很快，還未等小楓繼續開口，便有了窸窸窣窣的風吹草動聲。
“爺……”一聲淒厲的叫聲劃破長空，只見喻晟在電光火石之間便被人羣圍攻起來，小楓也陷入了被黑衣人的攻陷之中。
兩個人應對一百精兵，是換做任何人都覺得困難的事。
在不知打了多少個回合下，小楓筋疲力盡地從人羣裏掙扎出來，只見血跡飛濺，濺到他臉上。
喻晟漸漸殺紅了眼，用盡全身力氣和小楓將這些人如數應對。
他爲了保護後者受傷，渾身上下添了不少傷口，連原本看起來尊貴的衣服，也變得殘破不堪。
“爺，快上馬，我帶你走。”
當務之急是儘快逃離此處，小楓將他帶上馬後不得不改變兩人南下的路線，一直想辦法躲躲藏藏，就近找了一座小城暫時隱姓埋名地住下。
喻晟身上的傷經過處理後也只是看着觸目驚心，
此處已經很接近揚州，刺殺他們的人應當是來自京城，消息閉塞，就算消息傳的再快也要十天半個月，但倘若他們有心更改，就不一樣了。
“爺，這些前來刺殺的人，不是普通的刺客，而是宮裏的精兵。”
小楓小心翼翼地找來了藥膏幫他塗藥，一邊塗着一邊說道。
喻晟自然看出來了這些，但他沒想好宮裏究竟是誰要明目張膽地動手。
除了皇帝，便只有皇后。
“那我們還繼續南下嗎？”小楓見他不語，又問道。
喻晟擺擺手，心中已然有了決議，“你我兵分兩路回到京城，一路上藏好身份不要被發現，對外宣稱我已經死了，南下時遇到刺殺，親眼所見其屍身跌入谷底，這樣就不會有人再懷疑些什麼。”
小楓聞言，驚在原地，沒想到他會對自己下這麼大的狠手，只得應了聲。
只需要表明是被無力反抗地“刺殺”，即便皇上不曾懷疑，也必定會在心裏留下芥蒂。
等他千里迢迢回到京城，已是八日後，途中累死了三匹馬，也正值盛夏。
但“七王爺英年早逝”的消息，傳到了皇宮，只覺得讓人難以置信。
聽到這個消息時，虞宛矜正在靈皇貴妃宮中陪她打絡子。
只消一瞬間，靈皇貴妃手上的絡子便掉在了地上，隨後她便起身狠狠地扇了面前來傳話的小太監一巴掌，在宮中胡言亂語這些是大忌諱。
“好端端的人怎麼可能沒了？狠狠去領罰！”
靈皇貴妃向來對手底下的侍女太監們寬容至極，從來不輕易罰人，而今這麼說也是冒犯到她了。
虞宛矜指尖發涼，腦袋裏排山倒海地回憶涌過來，只聽面前的小太監哭着讓貴妃娘娘清醒些，“娘娘，奴才沒說錯一句話，七王爺身邊的侍衛小楓正在大殿裏同皇上交代這些，奴才所言句句屬實，七王爺遭到了刺殺而墜入谷底，連屍身都找不到，現在已經不在人世。”
不在人世……
虞宛矜顧不得難過，只見面前的姑姑一屁股跌坐在了凳子上，捂着臉淚流滿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