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黎道：“他自不會像你這般狠心。”
陸霜只要有上句，他就一定能整出個氣人的下句，她想她就不該先開口。
於是她不再與鍾黎互懟，正兒八經問道：“大晚上坐這幹嘛？”
“家主怎麼不問問我這幾日去做什麼了？”
陸霜想，她纔沒有那麼好奇他的事，早先就說好不干預他的，“你去作甚，與我何干？”
她說着就往牀榻上坐去，作勢要脫鞋，道：“我要休息，你出去把門帶上。”
鍾黎道：“聽說你很想我。”
“你聽鬼說的？”
鍾黎看着她的寢衣領口道：“聽你門口那個胖丫頭說的。”
陸霜低頭看了一眼領口，才發覺方纔穿得隨意，有些沒拉好，站着時看不出來，坐下怕是肚兜兒肩帶什麼顏色都讓這狗瞧了去。
她心態還算平穩，不動聲色地扶好衣領，道：“圓丫許是夢遊了說的糊話，明日餓她兩頓就治好了。”
見她拉好的衣領，鍾黎的目光也漫無目的地移開了去。
“說到餓，我餓了。”
陸霜道：“我不餓。”
確實不餓，一肚子芡實糕。
鍾黎道：“我特地快馬加鞭趕回來，你今日不請我喫夜食？”
“我想請你時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現在我洗漱好要睡了，你說要喫，你覺得好意思嗎？”
陸霜白了他一眼，估計越是攆他走他越不走，於是乾脆兩腳一蹬把鞋去了，飛快把一雙光着的腳塞進被裏，又將被子往上一拉，側頭吹滅了牀頭的油燈，面朝裏背朝外地睡下。
躺安穩後她才又道：“廳裏廊上的燈都幫我熄了，慢走不送。”
身後一時沒有聲響，她知道鍾黎還坐在原處沒有動作。
陸霜不太想搭理他，她將被子裹得緊了些，也不再出聲。
廳上的光漫漫攀過牀沿，鍾黎盯着她的後腦勺，昏暗間可見牀上人青絲鬆散地挽在腦後，慵懶愜意，卻又拒人於千里之外。
因着他在，她即便是睡下，也沒將頭髮完全散下。
散發如散衣，只有丈夫才見得。
陸霜自然沒有真的睡着，她喫不準鍾黎會搞什麼名堂。
她想着，如果這傢伙趕來碰她的牀，或是對他動手動腳，那她絕對會與他動真格的。
又過了好一會，身後才傳來輕微的響動，她聽到窗戶被合嚴實的聲音，隨後有極輕的腳步聲朝她踱來。
陸霜已經在預想如何能一招制敵了，該以個什麼角度，攻他哪裏呢？
畢竟打他可不像打陳謹弈那般輕鬆。
只是腳步聲到牀頭止住後，她並沒有感覺到鍾黎碰了她的牀，只是立在她牀邊。
無形中她好似都看見了一雙眼睛在盯着她的後背。
隨着想象延展開去，她腦中莫名就出現豺狼的眼睛，在黑夜中冒着綠光，貪婪地盯着獵物……
她又等了一會，身後又傳來一些衣料摩擦的聲音，她感到被子被提了一提，原本露在外頭的脖子也被蓋了個嚴嚴實實。
那隻手沒有多餘的動作，悄無聲息地退了回去。
腦補到這，陸霜被自己的想象給嚇了一跳，呼吸難以察覺地滯了一滯。
鍾黎低頭看着她，輕聲道：“晚安……阿焰。”
陸霜：“……”
她沒睡，他知道她沒睡，她亦是知道他知道她沒睡。
但誰也沒有戳穿誰。
鍾黎擡手，一道極輕的掌風颳滅了餘下的光亮，腳步聲向屋門處淡去，直到關門聲響起，陸霜才輕舒了一口氣，緩緩擡起眼簾。
起初只是有些不想搭理他而已，卻不想不搭理也還是這般磨人。
但這也影響不了她太多，沒過多久她就伸出一條腿來往被子上一跨，壓着被子沉沉睡去。
臨近陸倩成婚，吳氏母女倆有事忙活，陸府裏祥和了幾日。
王媽也盡心盡力地教導陸霜院裏的丫頭。
雲嵐和圓丫自是不用她管，她教的多是些粗實丫頭，陸霜院裏的教完了，她又去教府裏其他的丫鬟小廝。
以往她不管人，現在一管便不想停了，這便是權力的魅力所在。
但凡嚐到過一絲權力帶來的快感，便讓人心生嚮往，欲罷不能。
這才教了沒幾日，她便日日盼着陸霜什麼時候正式將管家頭銜給她。
陸霜把王媽要來，也全是因當初花羽那個丫頭的話，事關陸家清譽她必須重視。
至於什麼管家不管家的，無非是釣魚的餌罷了。
只是吳氏養了十幾年的人心，她即便是以餌誘之，也不是三天兩頭就能搶來的，陸霜打算先把她在身邊放一段時間再說。
至於陸倩的婚事，她本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但老太太還是讓她插手了一些。
陸倩與老太太再不親近，也終究是在她眼皮子地下長大的姑娘，老太太讓陸霜幫着置辦了些陪嫁。
老太太不喜吳氏，所以那日吳氏和陸倩去她院子裏時，她並未說太多。
她決定分京郊一座小宅給陸倩，既是老太太的意思給的，陸霜也就按照她說的置辦。
轉讓房契前，要先去查看一下，於是陸霜散值後騎馬去了一趟。
那宅子雖偏僻，但看得出以往的裝潢也是富貴人家，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確實很適合當女子的私產。
只是年久失修，再加上後頭不遠處就是山路，所以顯得有些滄桑。
陸霜簡單查看了一下，並無異常，上馬正欲離去時，後頭山路上傳來沉重的車輪聲，由遠到近。
陸霜回頭瞧了一眼，見有幾人推着一輛板車往城門外趕路。
夜色裏陸霜只看得清身影輪廓，約莫是組團上山砍柴的樵夫，想趕在城門關閉前出去。
一切置辦完善後，陸霜次日便將房契給了陸倩，陸倩不知道老太太有多出私人房產，以爲是看她爭氣嫁給了二皇子，所以纔將這壓箱底的一張房契拿來給了她。
如此，她也算完成了陳謹弈交代的任務，與老太太和劉迸都親近起來。
五月初五，陸倩天不亮便起來梳妝，柳眉微揚，粉面含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