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泰民安時,軍營中是可以自行組織些樂子,但以往無非就是喫肉喝酒打擂臺,這出遊還是頭一遭。
旁的營隊裏頭的老兵都難免羨慕,當初他們可沒有過這待遇。
陸霜陪着他們樂了一會,給唐歡使了個眼色,唐歡不動聲色地走出人羣,跟着她到了軍帳中。
入了軍帳後,唐歡道:“校尉有何吩咐?”
陸霜道:“坐。”
她前些時日花了幾夜時間去探查了陳謹弈養暗兵的那片小羣山,然並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
那時她纔到山腳,便覺戒備森嚴,敏銳地嗅到有危險之氣。
安全起見,她拿了石子試探,果真石子落時發出響動之處連遭數箭,她便心中有數,不再往上探。
但她意外發現那片山與老太太贈與陸倩的那座小私宅很近,心中不由得一陣發毛。
想來陸倩成婚前,她替老太太來看了一眼宅子,那時正趕上快關城門的時間,他看到有推着沉重板車趕路的人,卻以爲是樵夫……
陸霜後來又出城探查,她只想找到那些屍體所在何處。
可夜裏城門一關,她也無法出去,白日職責所在,不好擅自離京。
所以此次她往上遞交了申請,把新兵們半年一次的集體樂子定爲了出遊。
她上頭的直屬上司是劉迸,自然一口答應。
陸霜並未詳細告知唐歡,只道:“此次出遊是在京外,那片山林鮮有人去,屆時要多注意紀律整頓,如有異常及時上報。”
唐歡敏銳道:“校尉可是知道那裏有什麼事?”
陸霜道:“倒是不確定,如若真發現有什麼事,那便是大功。”
大功?
唐歡聽出了事件的嚴重性,道:“那要不要告訴兄弟們?”
陸霜道:“不必,如此目的性寫在臉上反倒容易遭人懷疑,你只需多注意,不要讓有人落了單獨自亂走就是,以免不必要的危險。”
唐歡應下,眉毛微微一揚,略顯興奮。
陸霜問他道:“怎麼了?聽到危險還這般開心?”
他道:“那是自然,校尉不知道,我們現在日日訓練卻沒有仗可以打,大夥都巴不得有點什麼實戰經驗呢。”
陸霜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身先士卒的精神是不錯,但是沒仗打那是大好事,可少些烏鴉嘴吧。”
……
六月二十一,夏至。
天氣微悶,已經能將人捂出一層細密的薄汗。
好在京外山林陰涼,樹葉婆娑。
赤陽營的新兵們排成了兩條長隊,浩浩湯湯往城門處去。
這般大規模的出京,陳謹弈就算是個聾子也能聽到風聲。
聽說目的地是京外的山林,他難免緊張。
可偏偏越是大動干戈,他就越是沒有辦法,即便心中忐忑,但他也更加相信這只是一次簡單的出遊。
畢竟暗兵一事陸霜根本沒有可能知道,且在毀屍滅跡這方面,無風還是很值得信賴的。
但以防萬一,他還是交代了一些話。
山中最慘不過野兔飛禽,但凡是在午時露了頭的,無一不被小將士們抓來烤了。
雲嵐混在其中,這邊的烤鳥蹭完了就去蹭旁邊的野兔,最後不知送哪個倒黴蛋手裏搶了只完整的野雞。
唐歡四處穿梭,忙着查看有無人走散或者獨行,陸霜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視察着周遭的環境,看看是否有好的藏屍點。
直到雲嵐拿着烤雞送到她面前。
那肥野雞被穿在樹枝上,烤得滋滋冒油,香氣撲面而來。
“這哪來的?你抓的還是搶的?”
陸霜接過烤雞,邊喫邊問道。
雲嵐理直氣壯道:“那自然是搶的。”
陸霜眉毛跳了跳,也不知道她這城牆厚的臉皮是拜誰所賜,她又問道:“搶了誰的?你可莫要胡亂欺負我的兵。”
雲嵐悄悄撇了撇嘴,若真是這般體恤部下,家主怎麼能接過去就喫得這般開心呢。
怎料下一秒陸霜就道:“別以爲你的小動作我看不到,你心裏想什麼我清楚得很。”
雲嵐:“……”
“家……呸,校尉莫不是猜到了我搶的誰的?”
陸霜道:“除了陸啓霄,你還敢欺負誰?”
雲嵐無話可說。
這赤陽營的小夥子個個身強體壯還扎堆,她可惹不起,她最多仗着陸霜的面子蹭喫蹭喝,哪敢上手搶啊?
也就只有陸啓霄那個小冤大頭,明明是最尊貴的身份,可是因着陸霜的一視同仁,他成了赤陽營人人可欺的小矮子。
就連雲嵐也欺負他!
他方纔憑一己之力獵到的大肥雞,又辛辛苦苦學着其他將士們的模樣,將它去毛剖腹,又花了好大功夫燒火支架,烤完後已經薰得滿臉黑灰,結果一口沒動就被雲嵐奪了去。
雲嵐美其名曰是陸霜爲了鍛鍊他,叫他再去多獵幾個,這第一隻應該孝順姐姐。
陸啓霄跳腳道:“那你讓我喫飽了肚子再去獵別的啊!”
“什麼姐姐?她自己說了軍營裏頭無姐弟的,怎的我的烤雞又要拿去孝敬她的?!”
雲嵐不管那麼多,只知道陸霜肚子應該餓了,拿着燒雞就跑。
陸霜知道是陸啓霄的勞動成果,喫起來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事實上不管是誰抓的她都能喫得心安理得。
她一邊喫着,一邊往山林深處走去,途中還不忘掰個雞腿給雲嵐。
雲嵐是知道陸霜此行目的的,也跟着一起找線索。
身後大部隊有唐歡管着,她自然不必擔心,而唐歡也很配合的沒有讓將士們跟着陸霜過去。
山林中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幾隻暗處的眼睛也逐漸放鬆下來,除了盯着陸霜走去方向的那幾人。
她如此大動干戈的來此,暗處必有陳謹弈的眼線,這點陸霜心中有數。
但她亦清楚,如果她沒有查出什麼,他們不會露面,一旦露面,那便說明她離關鍵證據極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