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真的很不注意場合。
她又道：“大都督若是真的懼，我的帳子今夜讓給你，明日會路過城鎮，記得買一個就是。”
她說罷從帳中起身走出來，鍾黎也走了過來。
兩人擦肩時，鍾黎手腕一轉，將她也往帳子中帶去。
黑夜中陸霜沒有防備，腳下一滑被他往後帶去，好在他手借力託了一託，才讓她輕輕躺倒在帳中。
陸霜覺得有被冒犯到，但夜深人靜的也不想鬧出什麼動靜，只打算自己兩手一撐，起身走出去。
鍾黎攔住他，道：“在外面待一夜，會受寒，影響明日行程。”
如今的天氣晝夜溫差大，白日舒爽微涼，入夜變寒，夜深後若是不添衣裳，染上風寒是十有八九。
陸霜道：“影響不好。”
鍾黎道：“無人敢多言。”
陸霜道：“是不敢，不是不想。”
鍾黎卸下帳簾，道：“不敢就夠了。”
陸霜道：“我重新生火，不冷。”
鍾黎道：“你在外坐着睡，睡着了摔倒在火堆中，耽誤明日行程。”
陸霜：“……”
左右她不與他睡一個帳，就是要耽誤明日行程？
她冷笑了一聲，道：“大都督不帶帳子，纔是最耽誤的。”
鍾黎道：“無人幫我拿。”
陸霜也不與他推搡，躺下身來滾到最邊上，背對着她，問道：“你的狗腿子們呢？”
鍾黎道：“都很忙。”
宮裏的消息派阿四掌着，墩三還在查蠱源一事，心腹也多不了，不是心腹也不想帶。
墩三近日又在西蠻邊界以及黑市一帶晃悠，而鍾黎不便暴露太多，又要帶着胡長坤這個拖油瓶，所以只能騎馬慢慢悠悠過去。
待接應到了西蠻使臣，墩三也會前來會合。
陸霜聽他這般回答，也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道：“明日早些起，還是不要讓人瞧見了爲好。”
鍾黎躺在中間，道：“你我身着官服，衣衫完整，誰敢多說半個字，我殺了他。”
陸霜道：“胡大人本就不喜我，大都督對老丈人的情緒這般視若無睹？與先前捨命救妻的模樣真是大相徑庭。”
她背對着鍾黎，沒有發現只要一提及胡長坤，他眸中就會顯露殺意。
陸霜等了一會，沒聽見回話，也懶得再說，閉了眼就睡去，只想明日可以比衆人早些起來。
睡意由淺至深，在她沉眠之際，隱約聽到身後又傳來聲音，道：“阿焰，你會明白我的。”
她也分不清是夢還是現世，但如此睡意深濃之際，她定然擡不起勁再睜開眼來。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林中鳥鳴聲漸起，陸霜睡意猶在，轉了個身想再眯一會兒，卻猛然感到身側一陣溫熱。
她將眼睛眯開一條縫，瞬間反應過來，下一瞬便蹭的一下坐起身來。
她擡起帳簾一角往外看了看，外頭灰亮，並無人聲，應是還沒人起來。
陸霜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就踏出帳去。
她纔出去，便看見左側有個人影朝她處看來，一轉頭，見是陸啓霄。
二人還未來得及出聲，她身後的帳子裏就傳來些聲響，緊接着鍾黎也從帳中走出身來。
陸霜感受到背後的腳步聲，後背一僵。
陸啓霄剛方便完回來，本打算再鑽回帳子中小眯一下，此時卻突然間清醒了過來。
他竟然看見他姐姐的帳中出來了一個男人！
再看第二眼，那男人竟穿着大都督的官服，可臉上並沒有戴着假面。
他目光往鍾黎臉上凝去，只覺得似曾相識。
陸啓霄半張着嘴想了一會兒，總算是想起來他在哪見過。
畢竟鍾黎那張臉，見過就很難印象不深刻。
他想起去年除夕夜時，他溜出武練場回到陸府，想等陸霜回來一同放煙火，卻在她屋中看見了一個男人，就是他！
他當時想把那男人趕出去，卻反而被他五花大綁在椅子上。
後來他聽說那是姐姐的面首，就像……就像男人的妾一樣。
一個男妾，竟敢綁他，他當時便想着，比讓他再見到他！
可如今……
陸啓霄懷疑自己看花了眼，擡起雙手使勁揉了揉，又用了眨了眨，再看時，他已經將假面戴上了。
鍾黎也是沒想到能被陸啓霄裝上。
三人眼神流轉一番，一時間無人開口。
陸啓霄倒是想開口，想大聲開口問，但是看了眼鍾黎戴上假面的模樣，又覺得有些怵。
陸霜原地站了一會兒，最終一字沒說，自顧自往泉水處走去。
鍾黎剛想跟上，卻被陸啓霄搶先了一步跑去。
陸啓霄跟在陸霜身後，他跟得越緊，陸霜就走得越快，她走得越快，他就跟得越緊。
行至泉水邊，陸霜停下身來，陸啓霄也在邊上的大石頭上一屁股坐下，道：“姐。”
陸霜道：“別問。”
陸啓霄道：“不行。”
陸霜道：“問也問不出什麼。”
陸啓霄停頓了一下，道：“那我去問問大都督。”
他說罷就起身要往回走去。
陸霜忙道：“陸啓霄你給我回來。”
她屬實沒想到自己也有被這臭小子拿捏的一天，罪魁禍首還得是鍾黎。
陸啓霄聽了馬上回過身來，道：“姐，剛纔你帳子裏出來的是大都督是吧。”
陸霜白了他一眼，道：“明知故問。”
陸啓霄又問道：“我看到他的臉了，他是真的大都督，還是個假冒的？”
陸霜道：“這哪有人敢假冒。”
陸啓霄一臉看破一切的模樣，壞笑道：“姐，你真牛。”
陸霜拿手舀起泉水就往他臉上灑，道：“少陰陽怪氣，我牛什麼了。”
“我不會記錯的”，陸啓霄擦了擦臉上的水，道：“我見過他，就是他對不對，以前在姐姐屋子裏的那個男人。”
陸霜不置可否。
陸啓霄接着道：“姐，你那麼早就將大都督拿捏在手了？”
陸霜道：“什麼叫拿捏？那時你姐姐我也不知他身份，你姐是被騙了。”
陸啓霄不管這些，切入正題道：“那他那時候幫我，這仇能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