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黎又補充道：“我可是爲家主守身如玉。”
“你……”
陸霜欲言又止，鍾黎問道：“什麼？”
“沒什麼。”
他將話嚥了回去，連孟青似懂非懂的悶笑了一下。
陸霜又想到胡安兒去了宮裏，便問道：“嘉貴妃讓胡安兒進宮學規矩，莫不是有所察覺？”
鍾黎道：“她大概都猜到了，除了我的身份他不知曉，但目的她已經察覺。”
陸霜問：“大都督做事向來謹慎，怎麼會讓她察覺了。”
鍾黎也是自己推斷出來的，道：“我沒太關注她，大概是她手上的傷讓嘉貴妃瞧去了。”
“那她此次進宮還出的來？”
鍾黎無所謂道：“應該出不來。”
出不出得來都無所謂了，他喪心病狂地給胡安兒加快取血的速度，在秋獵回來前又臨時將最後兩次血取了，又用墩三四處搜來的天價藥材硬生生把她的命吊着。
她只要活着到了嘉貴妃宮裏，後面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
他從袖中取出一個信封來，道：“東西都備好了。”
“這是什麼？”
“休書。”
陸霜拿過去瞧了瞧，裏面寫的是胡安兒有殺人之過，他東廠不能容，故而休之。
她道：“反正她都難以活着出來了，何必多此一舉。”
鍾黎問道：“你管這叫多此一舉？”
連孟青煽風點火：“我就說她蠢吧。”
陸霜瞪了連孟青一眼，又對鍾黎道：“不是嗎？”
鍾黎：“……”
連孟青聽不下去，解釋道：“你懂什麼？若是不寫休書，他到時候豈不是還有個亡妻？你要去續絃啊？”
陸霜：“我纔不……”
連孟青：“那不就好了？休了一了百了，無事一身輕，也不會礙着你們蠅營狗苟。”
陸霜忍不下去，一拍桌子，道：“連孟青你少在這亂用成語！”
連孟青一臉理所當然，還向鍾黎眨了眨眼，道：“我好心解釋，她還兇我。”
“我蠅營狗苟，你豬狗不如。”
陸霜嘴不饒人，連孟青更賤，道：“什麼？你竟敢說我不如你？”
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可又不願意嘴上饒人，鍾黎不動聲色，擡手給連孟青倒茶。
連孟青趾高氣昂地看着陸霜：他給我倒茶，他覺得我說得對。
可下一刻他就察覺不對勁，他茶盞裏的茶已經要滿了，可鍾黎並沒有停手的意思，一直添茶，知道茶水益處到桌子上。
陸霜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道：“就連我這個不懂茶的都知道，茶滿欺人，酒滿敬人，可憐有些人還死皮賴臉地坐着。”
連孟青眼皮跳了跳，覺得受到了莫大的欺負，諷了句“天生一對”，就起身出去。
鍾黎垂眼看向陸霜，把連孟青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他說我們天生一對。”
陸霜：“他向來放屁。”
鍾黎：“那這個放得對味。”
陸霜險些沒將茶水噴出來。
她拭了拭嘴角，道：“大都督，故事講完了？”
鍾黎道：“講完了。”
鍾黎問：“是哪裏有遺漏？”
陸霜道：“你說于都督留了你一命，但是你跑了，跑去哪了？又跑了多久？”
鍾黎噎了一下，道：“這些與解釋胡安兒的事無關。”
“可你說都說了，不說完嗎？這可不像拿我當自己人看，我聽了這麼大的祕密還選擇隱瞞，已是欺君，大都督卻誠意不足。”
這麼分析來，鍾黎自覺理虧，但後面的事都事關師父，他有約在前，不可說，就連鍾嫣和連孟青也是不清楚這些的。
他道：“那些……日後再說。”
陸霜有些不滿，“日後再說？”
鍾黎道：“每個人總都有些不好說出來的事，想必你也有。”
她能有什麼……
她有。
陸霜反應過來，她自己不可告人的祕密不就是：她是帶着前世記憶重生的嘛，這件事她是絕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免得出賣老天，回頭遭了天譴。
如此一來，她就理解了鍾黎，道：“也是，人都有祕密。”
鍾黎嗯了一聲。
只不過她的祕密，他確是知道的。
更恰當的說，應該是他一手創造的這個祕密。
是日傍晚，陸霜留在茗樓用膳。
她突然得知這許多，勉強消化完之後，還是覺得在鍾黎的衆多身份中，“大都督”這個身份相處起來最合適。
鍾黎卻一心只當她是家主，於是二人都很自然得各叫各的。
陸霜在隔間坐了大半日，茶水喝的肚子撐，後來她起身去找鍾嫣。
彼時鐘嫣正在一樓的小廚房裏，親手準備晚上的膳食。
陸霜從沒做過廚房裏的活，她在一旁看着，客氣地問了句：“鍾姨，要幫忙嗎？”
鍾嫣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對廚房事物生疏的很，笑道：“有的，你過來。”
陸霜心裏沒底，往前挪了兩步，鍾嫣一笑，打開旁邊的蒸籠，道：“裏頭的糕點，要你試喫一下”，她說着又打開旁邊的鍋蓋，道：“這魚湯也要勞煩陸姑娘嚐嚐鹹淡。”
陸霜的表情一下子就輕快起來，道：“願意效勞。”
那糕點是芡實糕，看來是鍾黎特地提過的，此時正軟軟糯糯冒着熱氣，陸霜拿小刀切下一點，捏在指尖吹了口氣，再放到嘴裏品嚐。
“沒想到鍾姨手藝這麼好，我還以爲您不會這些。”
鍾嫣道：“陸姑娘想學嗎？”
陸霜邊嚼着糕點，邊搖了搖頭，道：“我只對喫感興趣。”
說話間鍾嫣又給她遞來一碗魚湯，湯煮的呈奶白色，上面撒了幾點蔥末，香氣逼人。
陸霜眼睛都睜大了幾分，她起先還用勺子小口喝着，後來湯不那麼燙了，她直接端着碗兩口下肚。
鍾嫣道：“鹹淡如何？”
“正好正好。”
陸霜抿了抿嘴，再多喫也不好意思了，便道：“我……我出去轉轉。”
說罷她小跑兩步出了廚房，隨手拿了把傘，打算出門繞着這茗樓走走看。
這地方這麼偏，在這開茶樓，平日裏能有生意嗎？
她一腳方踏出，身後傳來聲音：“家主拿了我的傘，也不帶我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