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很給鍾黎面子地先走了出去，墩三跟在她身後。
陸霜一出門就止了腳步，墩三道：“陸姑娘怎麼不走了？”
陸霜道：“下雪了，容易打滑，我輕功不好，等你主子一起走。”
墩三老實道：“姑娘跟我走，不用翻牆，走大門出去就行。”
陸霜撇了他一眼：“要走你走我不走。”
墩三一邊聽着屋裏的動靜，一邊苦口婆心道：“陸姑娘，小的我跟主子這麼多年，你就聽我一句，今天不參和了可好？”
就連墩三也從未見鍾黎這般失態過。
屋內傳來女子的慘叫聲，鍾黎行事一向穩妥，但今夜陸霜是真怕他一不小心就下手重了弄出人命。
她透過門縫看了一眼，還好只是鍾黎命禁軍將姜媽五花大綁了起來後，被壓着跪下，恰好臉正對着那顆人頭，噁心的她乾嘔了幾下。
柔美人倒是慌了神想要出手，卻鍾黎他一手掐住了喉嚨。
不過好在他尚有理智，給她留了一絲氣。
鍾黎又壓着聲音在盤問柔美人一些什麼，陸霜沒聽清，轉頭問起墩三，道：“你主子今夜作何來宮裏，還親自動手，殺的是誰？”
墩三請不走陸霜這座佛，只得跟她把前因後果都解釋了。
陸霜這會兒才知道了胡長坤的藥少了一顆，嘉貴妃禁閉還能翻出這麼大浪來，難怪鍾黎今日近乎是瘋了，大半夜親自來宮裏找人殺。
雪夜無月，外頭黑沉一片，只有門縫和窗櫺透出一些昏暗的火光，照着落在階上的一點薄雪。
屋內總算平靜了下來，柔美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姜媽被禁軍壓走，而她自己頸間是幾道發青的指印。
鍾黎踏出房門的那一刻，就迎面撞上陸霜。
墩三擺了個苦臉：我總不好把她也綁着回去。
陸霜不怵，先發制人道：“大都督這麼大事也不同我說一聲，現下還攆我走，這就是你所謂的一條船？”
鍾黎聲音低沉：“你來宮裏，怎不知同我說？”
陸霜噎了一下，“一筆勾銷，我同大都督一起去椿西宮。”
鍾黎兩眼布着紅血絲，擡手撣了一下陸霜肩頭的雪，“好。”
有宮人打着燈籠，碎步跑在前面。
被壓着的姜媽一直掙扎，陸霜回過身去給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後又走回到鍾黎身側。
待進了椿西宮，只照見一地淒涼，有個小侍女縮在臥房門口睡了過去，聽到聲響擡手揉了揉眼，不等她看清楚狀況，便被上前來的禁軍將兩手擒住，用力往後一扣。
禁軍絲毫不憐香惜玉，硬生生將這侍女的胳膊拽得脫臼，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氣後喊出聲來。
“閉嘴！”
說罷那禁軍就揮手給了侍女一掌，直接讓那侍女吐出一口鮮血來，她被打懵圈，張着嘴不敢再出聲。
她害怕再挨巴掌，便低垂着腦袋不敢擡頭。
少頃，一雙官靴進了她視野中，緊接着有什麼東西被放到了地上，離她的臉不到一掌距離。
侍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顫着定眼仔細看了看，越看，她便顫得越厲害，待她看清的那人頭是誰的後，便再也剋制不住尖叫起來。
她喊得尖銳淒厲，身後的禁軍皺眉，騰出一隻手掏了掏耳朵。
外頭動靜大，屋裏的嘉貴妃近來本就淺眠多夢，夜裏聽外頭這一聲瘋了似的慘叫，將她嚇得驚坐起身來。
“怎麼了？”
她喊問了一聲，侍女被嚇得忍着雙臂的疼痛拼命掙扎，嘴裏皆是些驚恐之聲，根本無暇回話。
墩三便上前對着屋裏道：“貴妃娘娘還請先出來。”
他只說讓她出來，也不說見何人，有何事，可那聲音嘉貴妃不用多想，就知道是東廠的人。
她有些緊張地抓緊了被褥，已經猜測道是她派人偷了胡長坤的藥這事已經讓東廠知道了。
嘉貴妃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上次她在齊南帝面前失態已是很不應該，這次她迫使自己穩下心來，沉住氣道：“本宮是奉皇上口諭禁足，敢問爾等深夜闖宮，難道也是得了皇上的准許嗎？”
墩三對答如流，道：“特殊情況，先斬後奏，望娘娘理解。”
“先斬後奏？”
嘉貴妃音色拔高了幾分：“先斬後奏你也能說得這般理直氣壯？這皇宮是皇上的皇宮，還是你們東廠的皇宮？”
墩三道：“貴妃娘娘隔着門都知道來者何人，想必也知道所爲何事，何必拖延。”
“本宮問你們話呢！這是皇上的皇宮，還是你們東廠的？！”
嘉貴妃想用皇上將他們嚇唬走，她厲聲質問，擡足了貴妃的氣勢。
可墩三有理有據道：“皇宮自然是皇上的皇宮，可東廠有督察監管之權，配合東廠，是娘娘身爲宮妃應盡的本分。”
“本宮配合你們？”嘉貴妃冷笑道：“本宮是君，你們是臣，你還敢跟本宮談本分？”
陸霜聽着這話有幾分似曾相識的味道，爲何總有人這樣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她也上前了兩步，道：“貴妃娘娘糊塗了，您只是妃，不是君，在我齊南後宮之中，能稱作君的，只有皇后。”
皇后？
皇后早就被她送走了，嘉貴妃不屑，正要張嘴嘲諷，卻突然反應過來剛纔的聲音是這般熟悉，但她不敢確定，便問道：“你是誰？”
“娘娘不自己出來看看嗎？”
“陸霜？”
嘉貴妃嗤笑了兩聲，“你這賤人竟跟東廠廝混到一起去，還想來本宮頭上鬧騰？呵，本宮今夜絕不會開門，滾回去！”
這話陸霜與鍾黎聽了都還無甚反應，她的心腹侍女倒是怕極了，生怕嘉貴妃不保她，哭喊道：“娘娘！娘娘救奴婢啊！”
嘉貴妃眉間一抖。
她就不該……不該讓她睡在外頭，可她又怎能料到東廠敢擅闖她椿西宮？
那侍女聽不見迴應，依舊哭喊不斷，喊得嘉貴妃心裏一團亂麻，忐忑得很。
畢竟她知道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