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南帝拍案而起,“暗中出兵?你就不該出兵!”
“朕問你,邊境現在有戰事嗎?有嗎!朕連戰報都沒有收到,你說出兵就出兵?這一年本就是一塌糊塗,年底難得清淨安康一段時日,你還要搞這麼大動靜?”
劉迸不善言辭,只死心眼地說:“正是因爲邊境太過安靜,宸王先前離開時什麼要求都沒提,這本就不是西蠻的作風……”
“所以呢?”齊南帝走下來,俯視着單膝跪在地上的劉迸,道:“所以這全都是你的揣測,憑着一番揣測,十幾萬大軍你說帶走就帶走?”
劉迸默不作聲。
此事目前而言,確實只能算作他的揣測,沒有實證。
齊南帝繼續道:“劉迸,西蠻什麼作風你很清楚嗎,你與西蠻交戰也就一次,你不是當年的陸將軍,更不是陸老將軍,你在朕這裏可沒有這麼大臉面!”
他來回踱了幾步,“你可知西蠻自己朝局混亂,自顧不暇?”
“臣知道。”
“你知道?那朕問你,內亂不平,西蠻怎會來攻打我齊南?你若是西蠻國君,你會如此?”
劉迸道:“不會。”
齊南帝順了一口氣,道:“退下吧。”
被下了逐客令,劉迸着急,忙道:“皇上,西蠻國君不會,但西蠻皇子未必不會啊,亂世取軍功,若是哪位皇子動了心思,想以此立功奪嫡自請出徵……皇上您當年,不就是如此嗎?”
“劉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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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江吟來給齊南帝請安時,正看見劉迸隻身走出去,臉色很差。
她詢問了宮人,才得知他被皇上罰了二十軍棍,還特地脫下了冬衣打。
“皇上這次怒氣大,劉將軍脾氣也大,本來打完了是派了車送他回府的,他硬生生要自己走去騎馬。”
陳江吟沒什麼概念,問道“二十軍棍是什麼程度?”
宮人道:“一般人約莫三十軍棍斷氣,不過劉將軍嘛,打到斷氣起碼要四十軍棍,皇上還是有數的。”
啪!
那宮人下一秒就重重捱了一個巴掌。
“六公主你……”
“一個巴掌能打死你?本宮還是有數的。”
那宮人無言辯駁。
陳江吟本就脾氣大過道理,更何況她看着那人一副“沒多大事”的模樣就很來氣。
她看着御書房的門,突然就不想請安的,轉頭要走,可又折回來想去爲劉迸不平幾句。
“公主不可!”玉青勸道:“公主,只怕是您越幫着劉將軍說話,皇上反而更生氣。”
陳江吟想了想,這確實是父皇的性格,便要直接出宮。
“公主,出宮是不是該同皇上說一聲?”
“本宮又不夜宿在外,最多被說幾句。”
……
這廂,武練場的營帳中屏退了旁人,牀前隔了一道屏風,陸啓霄在裏頭給劉迸上金瘡藥,陸霜在外道:“兄長,此事……是你不對。”
劉迸本來沒覺得多疼,被他一句話給氣疼了,道:“阿焰,這些都是你我一同推斷的,你現在說我不對?”
劉迸道:“那我也沒說什麼不好的啊,他當初這般,不是還奪了幾座西蠻的城池嗎?他會如此,西蠻的皇子怎就不會?我這麼說也是爲了讓他明白我所想。”
陸霜嘆了一口氣,道:“你以爲他不明白嗎?”
“他明白嗎?”
“他明白。”
劉迸道:“不可能,他明白他還不允……”
“兄長!”
陸霜打斷他道:“你怎麼就不明白呢?你以爲他不讓你出兵,真的只是爲了過個好年嗎?我們這位聖上,年紀越大,心眼越小,疑心越重。”
她認真分析道:“你掌管陸家軍,如今與公主有婚約,這樣的身份本就讓皇上提防,現在你要出兵,沒有邊境戰報,純靠你的感覺揣測,他怎麼會同意?!”
劉迸:“可是我的揣測並不無道理!”
“那又如何?揣測永遠只是揣測,僅靠揣測你便能調動十幾萬陸家軍的話,這是多大的權力!他在那個位置上怎麼睡得安穩?你以爲他只放半塊兵符在你手上爲的是什麼?”
半塊兵符並不能調動一半兵力,只能隨意調動不過萬數的兵馬,若是真的開戰,必須問齊南帝要到另外半塊兵符。
陸霜句句說中齊南帝心思,劉迸也平靜了一些,嘆道:“可是我劉迸不結黨,更不會有謀反之意,何至於讓他如此信不過?”
“他當然信不過,這與你衷心與否無關,若是他真給了你這麼大權力,那你便有了隨時想反就反的能力!”
“一個臣子,僅憑几句揣測便能拿走兵符,十幾萬大軍聽他調遣,他還娶公主爲妻,即便現在不反,可將來若是有兒子,扶他稱帝……”
“好了阿焰,不必再說。”
劉迸此時也明白過來,他趴在踏上,無奈道:“是我太過直言,皇上今日也提起了陸老將軍,想必若是他還在世,皇上也不會這般不信任。”
陸霜道:“君臣之間的信任是需要培養的,當年祖父是幫他打江山的,但你與皇上,只是冷冰冰的君臣二字,這件事交給我吧。”
劉迸問道:“皇上難道信你嗎?”
“也不信,但是你我所求並非他的信任,而是邊境太平,換個說法,達到目的就行。”
她說她能做到,她就一定能,對此劉迸深信不疑。
陸霜轉身出帳時,正遇上陳江吟快步走來。
“陸霜,他怎麼樣?”
不等陸霜回答,她已經進了帳中,不管不顧繞過屏風,見他滿背棍傷,慘不忍睹。
其實對軍中人來說,也還行,但這已經是陳江吟見過最重的傷了。
“父皇竟如此不留情面,他好狠的心!”
專心上藥的陸啓霄聽到聲音,轉頭見陳江吟又是氣憤又是心疼,他便添油加醋道:“公主嫂嫂你終於來啦,我大哥被打得氣都快喘不上來了,還念着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