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大都督？有人知道你背地裏的德性嗎？”
以前他是沒放在心上，不曾注意鍾黎這張臉，現在靜下來看看，他分明是見過的。
那是一年多以前，他去質問陸霜爲何納面首時，陸霜說看他這張臉看膩了，然後便有一個小白臉走出來氣他。
那個小白臉穿着一身白衣裳，一副喫軟飯的做派，與他現在大都督的形象根本不搭邊，再加上只見過一面，所以他一直沒認出來。
但是現在他想起來了，他全都明白了，難怪他不遠千里過來，還一口一個“奉陸參將之命”，其實背地裏早就……
鍾黎問道：“什麼德性？”
“姦夫淫婦的德性，狼狽爲奸的德性，蠅營狗苟爬女人牀的德性！”
鍾黎不惱，他很坦然地接下了陳謹弈的形容，還得意道：“你不也想爬？但你沒爬成。”
他說完覺得還不夠傷人，又補充道：“二殿下輸給我了，輸給了一個——宦官。”
陳謹弈：“！！！”
他愣了一下，感覺一道天雷轟頂，時間都停滯了。
他霎時覺得，什麼被打被關籠子，都沒有此時此刻的屈辱大。
他嘲諷他爬牀，他反嘲他不行。
他哪裏不行？！
輸給一個宦官……輸給一個宦官……
陳謹弈滿腦子無法控制地重複着這一句話，像夢魘一樣纏着他久久不散。
他氣急敗壞想抓籠子的木欄發泄，但又被邊上的荊棘條給紮了回來。
他在籠子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嘴裏喊些“不得好死”之類的話。
劉迸喫完飯走來，見陳謹弈這副模樣，問鍾黎道：“大都督又怎麼他了？”
鍾黎道：“聊了些事實，他有些承受不住。”
劉迸點點頭，“二皇子養尊處優慣了，心理承受能力有些弱也是正常的，我把他推遠點，免得吵了阿焰休息。”
******
因爲傷員較多，劉迸又組織陸家軍們在山上休整了幾日，才整隊準備回京城。
虞城守住，軍報早早就命人送回，陳江吟這些日子沒日沒夜守着齊南帝，直到聽到這個消息，她頹喪多日的臉上才恢復了一絲生氣。
陸霜要回來了，劉迸也要回來了。
她和劉迸的婚期也快到了。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朝中近來的事務全壓在連孟青身上，就連鍾黎負責的東廠他也得管上一管，害得他每夜在府中還不得空。
他一邊心裏痛罵鍾黎，一邊勤勤懇懇。
但他罵得更多的還是陸霜。
自從鍾黎愛追着陸霜後，就沒把他當個人看過，他離京之前把事情全扔給他，他是不同意的，但鍾黎居然說：你府中無妻無妾的，每夜多幹點活，也不是什麼壞事。
……
這廂，大隊人馬起程歸京，劉迸帶隊走在最前面。
隊伍最後面都是重傷的兵將，養幾日根本養不好，將士們弄了幾輛板車，讓他們躺在上面，駕馬拉着走。
陸啓霄和唐歡就並排躺着。
“唐兄，這打仗和你想的一樣嗎？”
唐歡：“我的體驗感聊勝於無。”
陸啓霄：“你知道我多帥嗎？”
唐歡：“不知道。”
陸啓霄誇誇其談道：“那時我爲了救我姐於水火，亂戰之中召集了一隊人馬就千里追擊，對方那可是上百個體壯如牛的西蠻兵啊！我左邊咔咔兩刀，右邊咵咵兩刀，&*##&%**%……”
後面唐歡又睡着了，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東西。
春寒料峭的日子已經要過去，天氣開始正式回暖。
離了較爲荒涼的邊境幾城，之後的途中可見新柳抽芽，鶯鳥齊飛。
陸霜總算是可以鬆懈下來，腦子放空些日子，什麼也不去想。
可是好像她沒事，鍾黎也會給她找點事做。
是日，鍾黎突然跟她說，讓劉迸帶隊先回去，她和他一起繞個路。
陸霜正被陽光籠罩着，懶洋洋問他道：“爲何繞路，繞路去哪？”
鍾黎道：“去拜訪我的恩師。”
他有個師父，陸霜是有所耳聞的。
她問道：“我也去嗎？”
鍾黎道：“阿焰也該見見。”
陸霜趕緊給她比了個“噓”的手勢，“別在外面這麼喊我！”
有損軍威。
她去見就是了。
鍾黎道：“繞的路不多，最多比他們完一兩日到，也當偷閒，待回京了，怕是要比在邊境還忙。”
陸霜應下，便上前跟劉迸打了個招呼，劉迸看着她道了一句鬼迷心竅，諷刺她被鍾黎弄得五迷三道的，陸霜回道：“我是不像劉將軍那麼歸心似箭的。”
“我哪裏歸心似箭？我爲何歸心似箭？”
陸霜：“我不說。”
劉迸：“京城是家，爲兄只是想家，不似你從小就是個野慣了的。”
陸霜小時候確實是野，對此她不置可否，轉身跟着鍾黎就脫離開隊伍。
陸啓霄看到陸霜往別的方向走了，故作老成地搖了搖頭，嘆道：“總有人想拐我姐。”
鍾黎帶着陸霜繞過一座城後，往山裏去。
陸霜問道：“是世外高人啊？”
鍾黎道：“你聽過的，塵煙道觀。”
塵煙道觀名聲很大，齊南大大小小的寺廟很多，但道觀只有一個塵煙道觀是被世人熟知的。
老道長一輩子修行，都快被世人念成神了，後來年紀大了，也不問世事了，只愛遊山玩水。
鍾黎當年被于都督保下後，他心裏擔憂，他知道于都督是齊南帝的心腹，萬一改主意又要弄死他，於是他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