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是探陸霜的態度，陸霜沒有很快回答。
關於這些，她並未想過太多。
鍾黎不催她，她斂眸想了一會兒後道：“若是認真的，你敢說我便敢做，若並非認真的……”
她話沒說完，突然自己否定道：“嘖，我看不像。”
若只是玩笑，他纔不會問這麼多。
鍾黎道：“阿焰真的敢？”
陸霜打趣：“我狼子野心，我想萬人之上，你怕不怕？”
鍾黎順着她的話道：“我求之不得，那我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陸霜拆臺道：“大都督現在就已經是了。”
鍾黎不置可否，認真起來道：“阿焰，好好說，你真的可以試試。”
陸霜道：“我方纔說我敢，就是好好說的。”
若是陳謹睿還在，她定當竭盡全力輔佐，可如今陳謹睿不在了，在她眼中能名正言順登位的只有鍾黎。
奈何他有心結在，那她身爲妻主，幫他坐了，她的就是他的。
陸霜又問鍾黎道：“阿黎，你確定永遠在東廠嗎？”
鍾黎點頭。
于都督對他有三求，一是希望他忘卻與齊南帝的恩怨，二是希望每年有人祭奠，三是希望東廠在他手中不要沒落。
除了第一條，其他的鐘黎都會守諾。
如此一來，前景便很明瞭了。
東廠、陸家、吏部若是都在同一線，這個皇位想坐不穩都難。
更何況胡長坤死後，禮部新上任的尚書也是連孟青與鍾黎親自提拔的可靠之人。
但只有一點讓陸霜有些猶豫。
她道：“我陸霜能護國，也敢治國，那個位置我敢一試，但我不能起兵謀反，阿黎，你可明白？”
不起兵打皇城，是她陸家的底線，世代純臣才得以被重用。
京城皇城之中的血流成河是陸霜絕不願見到的，更何況還有與陳江吟這層情誼在。
陸霜要的是齊南帝親自將玉璽給她，她亦想要陳江吟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與她再生一道永不可解的隔閡。
但這談何容易。
要陳江吟接受自己不再是皇家，不再是公主，還要她見着昔日姐妹登上父皇的位置，執掌她陳家的江山。
陸霜能想到的，鍾黎自然也能，他道：“我明白，阿焰當然不必起兵，我自會送你一個名正言順。”
陸霜挑眉看她，嘆道：“看來大都督早就有所安排？”
“沒有。”
鍾黎今日沒有與齊南帝開口提陸霜，但同時也給了齊南帝最後的機會，遺詔要怎麼寫，他自己決定。
當然如果寫得讓鍾黎不滿意，也就不會被公衆於世。
陸霜聽他說沒有，也很快就反應過來，道：“沒有安排，但有後手，對嗎？”
鍾黎飲茶，當是默認。
他們二人談話大可點到爲止，陸霜足夠了解他。
雖不曾明說，但陸霜也能知道，齊南帝怕是命不久矣，那些大事，還需等他遺詔，但其他事是可以一件一件開始了。
翌日一早，鍾黎起了大早就在院子裏候着，陸大黃也與他越來越親近，現在竟都會在他腿邊搖尾討好，像是知道他已是男主人了一般。
“他自己要起那麼早，怎還連累我？”
她被催着起牀，心情不大好，但一出門見鍾黎那副樣子，不禁一笑。
他沒穿深色官服，而是許久不見的一身白袍，髮髻也束的一絲不苟，看去當真是一副溫潤如玉的假象，旁人見了只會將他當作哪個文人世家的好公子。
陸霜上下掃他一眼，道：“真能裝。”
鍾黎道：“既是正式面見長輩，應當要得體一些。”
陸霜道：“我家是武家，大都督照着我兄長那麼打扮才討祖母歡心呢。”
鍾黎並不認同，道：“這方面，你不及我明白。”
陸霜不信，“你且分析一二。”
“老夫人這輩子，見那副打扮見得多了，我記得她以前就很是喜歡我，我這副樣子看着乖順，又與你互補，既不會花天酒地，又不會打打殺殺，只會品茶吟詩照顧人，沒有老人家會不喜歡。”
聽到鍾黎說出“吟詩”二字時，陸霜顯然繃不住了，她嘴角一抽，加快腳步走到他前頭。
彼時老太太正在用早膳，見二人難得拜訪，忙招呼多上些喫食來。
“祖母，新婿正式過門，孫女帶他來給您敬茶。”
鍾黎雙手端茶，低頭彎腰，恭恭敬敬遞給老太太，老太太接過後，樂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想都沒想就仰頭一飲。
這順利的超乎陸霜預料。
她眨着眼睛問道：“祖母沒什麼想問的？”
她記得祖母是知道鍾黎的情況，之前擔憂她無後還很是介懷。
後來的事，她可沒同祖母講過，怎的她也一點都不介意了？
老太太喝了茶，也沒搭理陸霜的問題，而是先拉着鍾黎從上到下好好看了看，點頭誇讚道：“小鐘模樣好，與霜兒也很是般配，看着扮相一文一武的。”
“他也算文？”
“霜兒啊，你可知互補方爲圓滿？你自小在軍營，祖母以前還擔憂你找個夫君每日與他只知打打殺殺，如今小鐘是個溫潤的，事事也都會順着你，我老婆子就可以高枕無憂，只等着抱孫子咯。”
“他是個溫潤的？”
陸霜才問完，突然發現自己根本沒問到點子上，她突然呸了一聲，道：“抱孫子？祖母您都知道什麼了？”
老太太道：“我自是什麼都知道，若都等你來說，那豈不是花兒都謝了？”
陸霜這才知道，他當初連夜趕去虞城，這個年是鍾黎配老太太過的。
他一邊處理宮中大事，一邊也沒忘了抽空代她盡孝，也將要去塵煙道觀的前因後果都先讓老太太知曉，免得她擔心多慮。
畢竟要進陸家門，肯定也得老太太點了頭。
自那之後，老太太別說點頭了，就是陸霜敢不同意，她也要訓到她同意了爲止。
鍾黎做事周全，陸霜心裏倒也很感謝他陪了祖母。
但她還是忍不住給他偷偷豎了個大拇指，用嘴型說道：“高，實在是高。”
鍾黎接下他應得的褒獎，得意地睨她一眼，陸霜哭笑不得，埋頭喝粥。
餐桌之上氛圍歡愉，不知何時外頭走進來一個略顯孤獨的身影，他喚了一聲：“阿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