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清世妄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夜過去。

    白清喝了不少酒,即便是冬季也並未覺得冷。倒是隱,似乎是這家人的被褥薄了些,睡着睡着便睡到了竹吉懷裏。竹吉確認白清不用後,又將其他被褥一併蓋在隱身上。

    白清不由有些傷感。看竹吉對隱如此關心的樣子,那麼溫柔,定是個好哥哥。他的過去,究竟是怎樣的…

    白清一夜想東想西的,時間飛逝,屋外漸漸有了人聲。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白清豎起耳朵仔細聽卻聽不清,聽他們說話的語氣似乎很是擔憂。

    屋外的人越來越多,衆人也不好一直待在房裏。竹吉把隱叫了起來,伺候着他洗漱完畢,秦空嶽便將屋門打開,帶着衆人出去了。

    屋外的人們本在竊竊私語,夠頭張望,見秦空嶽出來了,立馬擁了上來。

    “大人,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大人,是不是那些馬賊?那些馬賊最是可恨了…”

    “大人,傷勢還好嗎?還疼不疼?”

    “大人,這是我家自己養的雞下的蛋,您拿去喫吧…”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蜂擁而上,他們差點被擠回屋裏去。秦空嶽作狀咳了一聲,那些人又紛紛閉了嘴,全部看着他。

    “各位,我們沒事了,勞煩各位擔心了。我們遭埋伏路過此地,如今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這便要啓程了。”秦空嶽說道。

    “別呀!再多留幾日不妨事的…”

    “是呀是呀,上次要不是大人替我們剷除了那妖女,我家那小子早就沒命了…”

    “大人!您身受重傷,再留幾日吧,也好讓我聊表謝意啊…”

    人羣聽他要走,又亂哄哄地擠了上來。白清不由想起那次再去無邊城時,那個店小二在城外鞠躬久久未起的身影。

    人啊,真是複雜的存在。有的只想謀財害命,有的卻會知恩圖報。她會有感動,會有憤怒,面對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情緒。不得不說,人這種生靈,即便有時讓人氣得抓心撓肝,更多的,還是溫暖。至少,她並不討厭。

    秦空嶽無奈地擺手示意衆人安靜,又說道:“抱歉,我們趕時間,各位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聽他這麼說,那些人雖面露難色,卻也不再執意留他,有序地讓出一條道來。人羣盡頭,有人牽來了他們的馬站在那裏。

    秦空嶽拱手作揖,帶着三人上了馬,揚長而去。白清忍不住回頭看去,青禾鎮的人們站成了幾排,伸頭張望着目送他們離去。

    出了青禾鎮,竹吉拿出地圖來,問道:“主子,接下來去哪兒?”

    “武德城,宣映曾經的那個道友住在那裏。”秦空嶽答道。

    竹吉拿着地圖比對着在前帶路。注意到坐在他身前的隱似乎有些微微顫抖,他輕輕拍了拍隱的肩。隱不由得一抖,過了一會兒,側頭給了他一個微笑。

    一路上再未途經什麼村莊,一行人從早出發,黃昏時分便到了武德城。守城的官兵攔下他們,並未檢查身份,只看了他們的衣着就說道:“看你們也是有身份的,怎到這種地方來,萬事小心,進去吧。”

    進了城,竹吉下了馬牽着馬在前帶路。找了一家客棧後,衆人進去點了些喫食,秦空嶽依舊只要了些酒。

    小二端了飯菜來,正欲離開,被秦空嶽叫住了。

    “等等。”

    小二回過頭來,笑問:“客官還有何吩咐?”

    “聽聞武德城裏有個叫何從的,有些驅邪的本事,想問問他住在何處?”秦空嶽說着,拿出一錠銀子來放在桌上。

    那小二偷瞄一眼掌櫃的,又看看四周,確定沒人在看此處,將銀子收進了袖子裏去,答道:“城北長樂巷,若是客官需要,我可以爲客官帶路。”

    “也好,他晚上也在家麼?”秦空嶽又問道。

    “看您說的,大晚上的誰不睡覺啊?自然是在的,您看何時過去?”小二笑道。

    “那就等我們喫完…”

    “我飽了。”隱站起身來,胡亂擦了擦嘴,看着秦空嶽。

    竹吉從不喫飯,秦空嶽時不時喫點,完全看心情,今日白清不餓也並未動筷,其實只有隱一個人在喫。

    一聽秦空嶽說喫完就去,隱便沒了喫飯的心思,他雖表現的很平靜,可任誰看都知道他早就等不及了。

    秦空嶽看他一眼,又問那小二:“現在方便麼?”

    小二將四人帶到一座宅院前,說道:“客官,就是這兒了,需要小的在門口候着麼?”

    “不必了。”秦空嶽回道。

    那小二也不多問,鞠躬與衆人告別,自行離開了。

    秦空嶽擡手去敲門,還未敲到,手尚在半空便被什麼東西灼傷了,嗞啦一聲,冒出一小股淡淡的煙來。

    白清連忙去看他的傷勢,他擺擺手,說道:“無事,雕蟲小技罷了。”

    說完,也並未見他做了什麼,他直接推門而入,再無異常。

    院中有一書生打扮的中年人正在給花草澆水,見有人闖入,神色不悅,卻又突然惶恐起來,低聲道:“仙魔妖…這…這是……”

    “哦?你就是何從吧?這院子倒是委屈你了…”秦空嶽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竹吉便罷了,隱有芳寧給的鐲子隱藏真身,白清和他也都有隱藏法力,這人卻一眼就看出來了,確實是有些真本事的。

    “我…我…你…你們……有何事……”何從哆哆嗦嗦地,連帶着手裏的木瓢都有些微微抖動。

    “不必緊張,來問你些話,宣映你認識吧?”秦空嶽笑得很和藹,但在何從眼裏卻完全變了味。

    “宣…宣映?!我已經好多年沒見過他了,他的事我不知道啊…”何從跌坐在地,拼命搖頭。

    “阿爹…”轉角的牆後,有個小女孩害怕地叫出聲來。

    “玉兒,你來幹什麼?!快回去!”何從對那小女孩大吼道。那小女孩嚇得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並未離開。

    他又跑過去擋在那女孩身前,惡狠狠地盯着秦空嶽說道:“有什麼衝我來,放過我女兒。”

    “我們只是來問你些事,又不是來殺你的。”隱有些不悅地上前說道。

    “你…你明明是妖!爲何卻和魔族一道?!”何從瞪着隱,大喊道,語氣裏帶着些責備。

    “奇了怪了,他們是殺了你家裏人了?還是搶你家喫食了?小爺我愛和誰走和誰走,與你何干?”隱皺着眉,氣呼呼地踢翻一盆花,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盯着何從冷聲道。

    他現在算是體會了當初白清的心情了。他們過來不過是想問問父親的事而已,還什麼都沒做呢,這人就一副他們要殺人滅口的悲壯神色,還偏生惡語相向,真是讓人怒火中燒。

    “和魔族糾纏必遭報應……”何從又惡狠狠地說道。

    “小隱,回來。”竹吉輕聲道。隱瞪何從一眼,不甘心地回去竹吉身邊站好,他也怕再離得那麼近他會忍不住動起手來。竹吉嘆口氣,輕拍他的肩,示意他放鬆。

    “不如這樣…”秦空嶽眯起眼睛笑笑,指尖纏繞起一縷煞氣,晃悠着那抹煞氣漫不經心道:“若你不願說我也不好勉強,再去找別人問便是。可若你把宣映的事告訴我們,記住是所有事,我便饒你們一命,如何?”

    “你若肯立契,我便信你…”何從抱着小女孩冷冷說道。

    “請吧。”秦空嶽收起指尖那抹煞氣,笑道。

    白清心裏十分不是滋味。雖說他們不打招呼貿然前來是不對,可他們也沒有要傷人的意思,他甚至還責怪起隱來,真是氣人。

    秦空嶽又這般裝作惡人模樣,明明就是個很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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