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怡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璟帝面前中毒。

    原本以爲自己頭暈不過是一時的,可當這種感覺再次襲來的時候,寧怡才發現了不對勁。

    那杯茶水有問題。

    好在這種暈眩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寧怡沒事吧?”璟帝關切的看向寧怡,臉上還帶着慈愛的光芒。

    寧怡急忙搖了搖頭:“臣女沒事,御駕之前失儀,還請皇上恕罪。”

    “人食五穀雜糧,難免會有生病的時候,你不過是臉色蒼白了一些,朕就要以這樣的名頭來治你的罪,若是傳出去只怕旁人會叫朕昏君。”

    璟帝臉上並沒有不悅的情緒,似乎並不在乎剛纔寧怡的失態,反而十分關心她。

    但在昨天圓方大師的特意提醒之下,她對璟帝沒有了信任。

    更不用說,她纔在璟帝的眼皮子底下喝了有問題的茶水。

    如果沒有皇上的允許,誰能在他眼前動手腳?

    常常對你笑着的人並不一定就是真正愛護你。

    對你不假辭色的人,也並不一定就對你不好。

    “多謝皇上體諒,臣女真是惶恐。”

    寧怡微微斂下眉眼,向璟帝行了一禮。

    璟帝仔細打量了一番寧怡,要說像她這個年紀的姑娘應該是最好哄的,幾句好話和幾樣賞賜就可以讓她們高興很久。

    可是寧怡卻從來不被這些東西所動,就連自己上次故意爲她出頭,她也是一片安然鎮定,沒有露出半點失態。

    他開始有些好奇,這個小姑娘到底是真的淡泊名利,還是在自己面前裝出來的呢?

    “朕記得,你的堂妹前幾天已經擡到東宮了吧?

    璟帝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扳指,狀似無意的開口。

    “是的。”寧怡緩緩的低下了頭,不知道璟帝爲什麼突然提起蘇妙。

    “不知道她在東宮之中生活的如何?”

    璟帝有些探究的看向寧怡,眼中的神色讓人捉摸不透。

    寧怡站起身子,緩緩跪下:“還請皇上恕罪,堂妹尚未回家歸寧,是以臣女還不知道她的近況。只是太子殿下向來待人友善,想必堂妹也是極好的。”

    璟帝又輕又緩的笑了一聲:“朕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寧怡何必如此緊張?”

    寧怡臉色微微發白,卻仍將脊背挺得直直的。

    “皇上您的提問自然應該被鄭重對待,所以臣女回答不出來的時候,有些緊張。這纔在皇上面前表現得太過急切,還請皇上恕罪。”

    “夠了。”

    璟帝擡手止住了寧怡繼續說話的勢頭,隨手揮了揮。

    “纔不過十幾歲的小姑娘,怎的就像是一個老太婆似的,倒也不嫌自己累得慌。朕不過是隨便一個問題,你就這麼誠惶誠恐的,要是真的交什麼事情給你辦,你還不得把皇宮都道歉個遍?”

    寧怡裝作害羞的低下了頭:“是臣女思慮不周,還請…”

    “朕恕你無罪。”璟帝趕忙趁着寧怡還沒有將話說出來直接搶白,打斷了她說話。

    寧怡:“…”

    見寧怡不再向自己告罪,璟帝這才笑眯眯的看着寧怡:“今日你先回去吧,過幾日我再召你進宮。”

    寧怡愣了愣,急忙向璟帝行禮:“謝皇上,臣女告退。”

    出宮的路上,寧怡腦海中的思緒一直沒有斷過,璟帝莫名其妙的將自己召進宮來,又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不知意欲何爲。

    他還提到了蘇妙,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一直到走出宮門,寧怡也沒將這些紛亂的思緒理清楚,卻見到一輛通身黑色的馬車停在不遠處的角落裏。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卻見一個小廝走了過來:“寧怡郡主,我們奉命來接您。”

    寧怡戒備的退了一步:“你家主人是誰?”

    小廝擡手將一樣東西在她面前晃了晃,寧怡一愣,那是之前季昀趁自己不注意從她頭上拔下來的髮簪,又擡眼看了看小廝,頓時明白了過來。

    這人也太大膽了!要是被璟帝發現了,可就麻煩了。

    寧怡露出無奈的笑容,?心裏卻是甜滋滋的,擡腳卻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過去的。

    聽風詫異的看着寧怡離開,自己明明按照主上的要求向寧怡郡主展示了信物,爲什麼寧怡郡主根本就不理自己,直接離開了?

    卻見寧怡在自家車伕耳邊說了些什麼,那車伕疑惑的看了聽風一眼,駕着車離開了。

    而寧怡這才朝着馬車的方向走了過去,纔到馬車門口,就有一雙大手伸出將她扶了上去,只留下一角玄色衣袍。

    聽風這才放下心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走到馬車前開始趕車。

    馬車上寧怡正好笑的看着季昀:“你膽子也太大了,要是被皇上看到你在這裏怎麼辦?”

    看到寧怡安然無恙的坐在自己身邊,季昀眼底的陰鬱才悉數散去,脣角勾起:“若真被發現了,我就向皇上求娶你,如何?”

    寧怡一愣,她看到了季昀眼中的認真,知道他不僅僅是說說而已,如果真的被璟帝發現了,他真的會這麼做。

    “哪有那麼容易?皇上會同意就好了。”寧怡忍下心中的悸動,朝季昀笑笑。

    季昀看着寧怡的笑容,忽然一把抱住了她:“你放心,我在宮裏安排了人,如果事情有任何不對勁之處,我都會第一時間趕進宮去救你。”

    季昀的手收得很緊,寧怡感覺到他的緊張,剛纔在面對璟帝的緊張和擔憂全數消弭。

    她輕輕拍了拍季昀的背,將頭靠在季昀的胸前:“我一直都相信你。”

    季昀在她的頭頂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來,他現在做的還遠遠不夠。

    有朝一日他要不管在何時何地都能夠護得寧怡,不受任何脅迫,不用畏懼皇權,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不過很快了,他這麼多年的準備都快了。

    馬車很快就到了寧王府,?季昀卻不願意鬆手,輕輕嘆息:“一點也不想讓你離開。”

    寧怡臉上一陣發熱,狠狠的敲了他一下:“說什麼呢,趕緊讓我下去。”

    季昀低低的笑了聲,貼着寧怡的耳朵吻了一下:“夫人,一定要等着我。”

    酥麻的觸感讓寧怡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差點軟了下來,加上季昀清冽低沉的嗓音,她的臉頓時燒灼了起來:“你到底放不放手?”

    季昀看着寧怡嬌豔欲滴的臉,忽然就改變了主意,一把掀起了車簾,將她扶了下去。

    “算起來,我也好久沒有來看看寧澤了,不如和你一起進去吧。”季昀笑着說。

    寧怡看到他着無賴的模樣,不由得愣住,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寧澤這個時候根本就不在家中,這個藉口是不是太爛了?

    她惡狠狠的瞪了季昀一眼,再不看他一眼,扭身就往府裏走。

    看到耍脾氣的寧怡,季昀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聽到身後的笑聲,寧怡更氣了,快步走了兩步,卻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黑,身子就軟了下去。

    季昀正笑着,見到寧怡忽然倒了下去不由得大驚,腳下輕功極快接住了她:“寧怡?”

    他懷裏的人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安靜的倒在季昀的懷裏沒有反應。

    季昀大驚,轉身就準備帶着寧怡往榮王府走,僅剩的一點點理智讓他生生頓住,衝着身後的聽風吼:“快去找莫鎧過來!”

    聽風不敢耽擱,身影一閃就消失。

    這些日子季昀有事要找莫鎧商量,所以最近他都住在將軍府內。

    看着聽風離開,季昀才抱起了寧怡,大步朝着她的院子走去。

    很快,寧王妃和寧王都得到了消息,兩人急衝衝的趕到了寧怡的院子。

    “季少將軍?”走進寧怡的院子,寧王就見到了守在牀邊的季昀,不由得蹙了蹙眉。

    季昀收回看着寧怡的視線,衝着寧王行了一禮:“在路上偶遇寧怡郡主,便將她送回府來,卻沒想到她剛進府門就昏了過去,情急之下才將她抱了回來,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寧王自然擺了擺手:“得蒙將軍相救,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

    寧王妃此時已經走到了牀邊,看着毫無知覺的寧怡,不由得眼眶一紅:“好端端的,怎麼變成這樣了?”

    季昀的臉色也變得難看:“我也不知道,她在車上的時候還好好的,不知怎的到了門口忽然暈了過去。”

    就在此時,聽風帶着莫鎧趕了過來。

    “還請王子殿下爲寧怡郡主診治。”

    季昀衝莫鎧點點頭,屋子裏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倒也沒必要好瞞着。

    莫鎧本來在府上研究藥物,誰知道竟然被聽風告知寧怡出了事,這才急衝衝的趕了過來。

    莫鎧只看了一眼就蹙起眉頭對季昀說:“這是中毒了。”

    “中毒?”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誰都知道寧怡是剛剛從宮裏出來,這下卻突然中了毒,那意味着什麼?

    毒是宮裏中的?

    莫鎧點點頭,又將手搭在寧怡的脈搏之上,仔細診斷了一番。

    “確實是中毒。此毒名爲西番蓮,服下之後的一個時辰之內,便會陷入昏睡之中,繼而血液逆流極爲痛苦,三日之後死亡。並且死時樣貌極醜,不似人樣。”

    聽到這樣的話,所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究竟是這麼恨寧怡,對她下了這樣的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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