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天幕籠罩着大地,但這對於那些仍在鬧市中娛樂喧囂的人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們看不見,他們聽不見,他們感受不到,他們也理解不到。

    這就是身爲執法者,身爲人類戰士最常經歷到的情況。

    在你浴死奮戰時,除了你的上級領導,除了你的隊友,除了你的敵人,沒有人會真正意義上去關心你戰鬥的英姿。

    就像是世界中的塵埃,有存在的必要,但沒有觀測的價值。

    當然,在你臨行前也可以將你的旅程告知給你的摯愛親朋。

    這樣你就會在自己的心中多留一個幻想,一個死得其所的幻想。

    太陰幽熒,太陽燭照。

    看似是夏國神話中某神獸的名字,但實際上並不是。

    倒不如說,把這兩個名字安上“神獸”的名頭,反而對神獸一詞有所褻瀆。

    它們本就是現代人類仿照古人的取名法而拙劣虛構出來的名字,至於之前的取名者爲什麼要取這兩個虛構的名字,那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無意,也許別有深意。

    黃昏之景籠罩在她們周圍,怪物與人類自相殘殺的畫面倒映在幽熒的眼中,但她的表情卻並沒有產生絲毫的動容。

    原因很簡單,世界上的生物死亡並不會停止,如果每次見到生命的凋零都要爲此在自己的情緒上”傷筋動骨“,那未免顯得太過矯情。

    世界擁有死亡的概念,那麼死亡就是被允許的合理存在。

    既然其本身合理,那麼爲何要爲一件合理的事情糾結萬分。

    當然,這並不意味着她沒有人性,相反,經過長達近百年的培養,她體內所含的人性沒準超過了90%苟活於世的人羣。

    “世界的壁壘在被侵蝕,這個世界迎來了不屬於日常存在生命體的概念。”

    幽熒的聲音空靈且冷靜,好似如今的情況並沒有給她帶來過多的驚訝與慌亂。

    “我的記憶體告訴我,他最後的卜筮術所測出來的象並不爲兇,所以你並非束手無策,對麼?“

    燭照的聲音聽起來與幽熒類似,但較之而言卻多了幾分厚重與凝實。

    “大概吧,我會盡我所能,但這並不能保證他的預知就一定是對的,也許僅僅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幽熒的回答依舊冷靜與客觀。

    “你的語言系統中應該沒有大概一說,還是說,百年的沉澱腐朽了你的意志?”

    燭照說着說着便把掛在自己眼睛上的單片眼鏡取了下來,放進了兜裏。

    “我無法保證這是進化亦或是退化,所以爲了演化我不得不誕生了這個名爲‘大概’的假說,若你覺得彆扭,我可以選擇刪除。”

    幽熒亦然。

    “不了,我覺得這樣挺好。當然,你並不需要對我語言中的好進行定義,這只是一個概念,你只需要接受即可。”

    “嗯。”

    10分鐘跨越數千公里,這並非她們的極限,但她們也需要爲接下來的戰鬥留好足夠的拉伸空間,以便能夠快速進入狀態。

    “砰!”

    破空聲迎面而來,零化作的葉白從她們的面前向後飛過,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溝壑。

    “噗!”

    殷紅的鮮血噴灑在昏暗的地面上留下道道血花,零的臉頰變得無比蒼白,手中的銀武軒轅也喪失了先前的風采,其劍身上的流光也變得萎靡不振。

    顯然,目前的零還並不具備與黃袍怪人分庭抗禮的實力。

    一月雙膝跪地,嘴裏大口喘着粗氣,過度的力竭導致她的腦袋有些渾渾噩噩,甚至有些難以抵抗舊日所帶來的理智侵蝕。

    倒是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一旁突然到來的幽熒與燭照。

    “這兩人......”

    即便已經到了聖月使這個身份地位,她們也仍然對幽熒與燭照所知甚少,其身份信息甚至比鄧文權還要來的更加神祕。

    唯一可以借鑑的點似乎只有她們的名字。

    她們也查過,幽熒和燭照的熱度在夏國並不低,不過查出來的都是一些編造出來的洪荒設定而已,她們根本沒有在任何有權威的古書上找到過這兩個名字。

    也就是說,“幽熒”和“燭照”根本不存在任何有用的數據信息,她們是被世人杜撰出來的僞神。

    “辛苦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好。”

    幽熒開口,面帶微笑,語氣較之前緩和了不少。

    “你們?......”

    一個連心竅技藝底層原理都未能完全琢磨透的國家,怎麼能夠擁有超越界族的力量?

    言外之意很明顯,我們都解決不了,你們憑什麼解決?

    這個地方暫時放棄也就放棄了,當務之急是應該把我們轉移出去,而非與舊日當面對峙,即便祂僅僅只是一個分身。

    然而,一月並不會將自己內心的想法真正地表露出來,而她從幽熒那如同人造人偶的面部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很標準的微笑,標準到挑不出一絲毛病的微笑,標準到甚至很難定義它不是一個微笑。

    但不知爲何,一月卻總感覺幽熒的微笑中蘊藏着什麼她難以察覺的深意。

    沒給一月太多的思考時間,對面的舊日分身便將自己的觸手探了過來。

    幽熒的瞳孔瞬間泛白,將其對準了遠處那被黃袍完全籠罩的身影。

    而就在幽熒將自己的瞳孔注視過去的那一瞬間,那觸手的行動便猛地爲之一怔。

    祂被觀測了,但並非其本體被觀測,而是其分身在本世界的屬性被觀測了。

    這種感覺熟悉而又陌生,熟悉是因爲曾經似乎發生過,陌生則是因爲時間的長河太過久遠,祂差不多遺忘了。

    “不被取對象,那便不取對象。”

    [清光月影]

    原本被黃昏之景所覆蓋的天空伴隨着幽熒瞳孔內光芒的閃現,顏色逐漸消退,像是被藍色液體浸染一般。

    薄薄的白雲透過藍色液體慢慢地滲透而出,漸漸地,月光透過雲層,重新灑在地上,將黑暗緩緩驅散。

    那月光如絲綢一般貼着雲朵,穿過了它們的遮擋,如同一盞盞明滅的點點光芒,又讓萬物恢復了生機。

    微弱的光線繼續擴散,樹影斑駁的枝幹開始逐漸變得清晰可見,破損鐵軌的側影也更加分明,灌木草叢裏隱隱約約能傳來幾聲窸窸窣窣的響聲,彷彿整個夜晚都被點亮。

    這時,雲彩好像一層淡紗,輕盈飄逸,最終披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這裏的所有人甚至包括了遠方看戲的聖月使,還有底下正在自相殘殺的人類與黑霧怪物。

    那靜謐的夜色,逐漸變得厚重而安詳,醒目而神祕,而那原先帶給世界以末日的黃袍身影,也一同隨着幽熒與燭照的消失而消失不見。

    但是,洛塵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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