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會議。
時間重新來到這個節點。
“如果一個人的記憶發生了改變，一個人的靈魂多了一個污點，強制將其抹去，那麼這個人，將還會是原來的人麼?”
聽着二月那如同孩童一般帶着五分的懵懂加之五分的好奇所問出的話，一月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迴應。
而是在略微的沉思之後，才悠悠開口道：
“這取決於一個人本我的所佔比。他人所看到的，終究只是一個智慧生物向外展露出的自我與超我。
人的靈魂是一個複雜的概念，複雜到就算以我們界族的實力也並不能完全將其剖析完畢。
它可能包含了記憶、個性、價值觀等多種因素。
如果一個人的記憶被抹去，他的個性和價值觀也可能會發生變化，進而影響到整個靈魂。
因此，從這個角度來說，這個人可能已經不再是原來的人了。
另外，如果強制將靈魂中的某個污點抹去，也可能會影響到這個人的思考方式和行爲模式，進而改變其與周圍世界互動的方式和結果，長期下去也會導致其行爲與原來不同。”
一月回答的非常客觀，客觀到這和二月心中所預期的答案完全不同。
“那......【源數】之後的世界裏，你......還是你麼？”
二月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已然變成了蚊蟲般的叮嚀。
對於這個提問，衆人其實並不意外。
二月之所以會加入一月的隊伍，僅僅只是因爲其自身對一月的仰慕，亦或者說，愛慕，又或者說，迷戀？
如果進行記憶修改後的一月將不再是原來的一月，那麼二月自身的存在意義便會得到一個極大程度的削減。
對於二月來說，一月的存在重要性，遠遠大於界族總體計劃的意義。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他又是這裏面唯二完完全全支持一月計劃的人，另一個是一月。
無論哪邊對ta來說都非常重要，前後得失的矛盾讓本就如同孩子心性的二月有些茫然無措。
一月應該比二月更清楚二月內心中的想法，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選擇使用如此客觀的回答。
“對於這個問題你其實並不用過多擔憂，對於記憶，我有我的辦法。
比起這個，你應該更加註重是否對我始終保持應有的信任。
相信我，我就依然會是那個一月。”
一月既回答了二月的問題，也迴應了衆人心中的顧慮。
誠然如一月和二月對話所反映的問題，每個人的記憶都是獨樹一幟且難以替代的，若因計劃的原因導致記憶中某個重要的碎片就此遺失，雖然從理性上得以接受，但從感性角度上終歸不是那麼美妙。
“嗯！我信你！”
在一月的目光下，二月回覆了一個應有的笑容。
“那麼就開始吧，準備迎接屬於我們的時代。”
一月拍了拍二月的肩膀，隨後便自主結束了天啓會議，衆人也從先前的神祕殿堂內脫出，來到了一片陌生的荒野。
這片荒野距離那片森林來說並不遙遠，但這個位置卻早已被一月事先佈置好的[須臾夢境]所覆蓋，就保密性而言暫時不成問題。
“好，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這個技能，如果使用出了差錯，請在第一時間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
在二月的友情提示下，衆人便看見二月雙手合十，緊接着緩緩撐開，最終形成了一個倒三角的手勢。
四周彌散過來的光芒開始沿着倒三角的邊緣開始逐漸匯聚，最終向中間靠攏，待其真正抵達中央時又會變成一團故障代碼，反方向朝着四周邊緣位置遊離而開。
心竅技藝千千萬，出現任何一種奇異的景象對於其餘聖月使來說都不會意外，因此衆人的眼神中並沒有太多異樣的色彩。
除了一月。
二月手中那如同魔術般不斷變換的瑰麗光芒對一月來說卻有着別樣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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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回憶涌上心頭。
“爺爺爺爺！看看看！這是我的心竅技藝哦！好看吧！”
小女孩穿着一件可愛的紫色連衣裙，頭上挽着兩束與衣服顏色相呼應的短髮，臉上洋溢着快樂的笑容。
在展示的過程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興奮且愉快。
她口中的爺爺放下了手中那沉重且厚實的書籍，一併摘下了他的眼鏡，面帶寵溺地看着眼前的這位小女孩。
他是德高望重的特級教授，而她僅僅只是一位對心竅技藝有着濃厚興趣的小女孩。
“嗯~才學了這麼點時間就能編出一朵花了，看來你的天賦並不弱，你以後有沒有什麼想要做的事情？或者說，你想用你手中的心竅技藝做什麼？”
“哈哈！謝謝誇獎！做什麼？當然是想要成爲和爺爺一樣德高望重的人啦，探究心竅技藝的真諦，成爲一名老師，傳道，授業，解惑！”
“老師...麼？哈哈，很好，我很欣賞你的態度，希望有朝一日咱們能一起探討心竅技藝的真諦。”
“那肯定！”
······
時光荏苒，一月步入了所謂的成年期，也通過自己高超的天賦取得了一定的成就。
但在某天，那是一月最後一次見自己的爺爺，也是自己的老師。
“爺爺......”
和以往的叫聲不同，這次一月的語氣中充滿了寂寥和沉默。
和以往的站位不同，曾經的一月需要仰視自己的爺爺，但這次，需要仰視的卻是他。
他頹廢地躺在只屬於他的病牀上，手中也沒有了曾經走到哪帶到哪的厚重書籍，就連真正意義上貼身攜帶的眼鏡也不知去了哪裏。
當然，這些只是身外之物，對於一月來說並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一月從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曾經的神采奕奕，曾經那容光煥發，充滿自信和對未來展望的神采也在此時消失不見。
在他人眼裏，這僅僅就只是一個步入垂暮之年的，普普通通的老頭而已。
“你來了？”
“嗯。”
一月沒有多說。
“很失望吧，我現在的樣子，和你曾經所憧憬的形象一定大有不同吧。”
一月搖了搖頭。
“我曾經以爲，心竅技藝是上帝賜予我們最好的禮物，也是對於界族來說一塊稀世珍貴的寶物。
我爲我們一族能研究出這一方法而感到自豪，不摻水的那種自豪。
我們本該步入新的時代，向着宇宙真理邁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
但實際上我錯了，錯的非常離譜。”
“......”
一月依舊沉默。
“心竅技藝並不是我原先所想的，上帝賜予我們的禮物，而是世界對我們發出的警告。
心竅技藝是有上限的，若要突破上限，我們不得不去侵略其餘的星球，獲取其他世界的力量。
但這相當於開啓了潘多拉的魔盒，無論是誰，只要是智慧生物，他們心中的貪慾都是無窮的，這種力量最終只會將我們一族拉入深淵，拉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選擇理性制止，但卻被他們視爲叛離者，視爲邪教徒的惡魔！
錯了...錯了...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這種力量不是我們能夠輕易觸碰的......”
“......”
一月繼續沉默。
“罷了，你估計也會以爲我發瘋了，沒事，請你不要過多在意，我不想將你也拉入這罪惡的泥潭，只是身爲你的爺爺，我只是心中有話想對你說而已。
你可以選擇不聽，僅此而已，你的成就不可限量，只要走得穩妥，你這輩子都將衣食無憂，甚至享盡應有的榮譽和讚美。
千萬千萬，不要被我脫下了水。
你走吧......”
“爺爺......”
回憶終止。
“力量只有在充滿智慧人的手中才能稱之爲力量。
爺爺......我將替你見證一個新的時代，我會向你證明心竅技藝並非惡魔的契約，這是一種能夠足以掌控的力量。”
似是跨越了無數個年歲與空間的對話，一月心中的自言自語結束，緊接而至的便是那燦爛甚至要將黑夜完全覆蓋的白晝之光。
“源數·弭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