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見了,無不誇好。他們當即拿了招牌,往自家攤子上套,發現矮小的桌子實在不配這個招牌,連聲催促王有田把自家攤位改造一下,好配得上招牌。
王有田看了“有田木雕”四個大字直傻笑,怎麼看都看不夠,只覺渾身有一股子用不完的力量。
“我重新做一個好的攤位!夫子做的打穀機很好,咱也可以學學。攤位不用桌子了,我直接打造一個能裝東西的大木箱出來。
木箱跟櫃子一樣,從側面開關,能把自家東西都裝進去。底部再安上兩組木輪,上面加高,整個棚子。來去都方便,整體好看,也配得上夫子給的好招牌!”
“這好!我給你打下手!”王二嬸解下圍裙,和招牌一起細心疊好,放到屋裏,出來給王有田打下手。
家裏其他人或留下幫忙,或拿着鋤頭下地。
王有田一邊忙活,一邊問王二嬸:“往年這個時候,都去你妹妹家走動,今年不去了嗎?”
王二嬸動作稍頓,“不去了。”之前動亂剛過,她去孃家弟弟和妹妹家都去看過。
弟弟家平平安安,見她去,哪怕家中糧食不多,也非要招呼她喫飯。
而嫁去縣城的妹妹,則以爲她是去打秋風。剛提兩句動亂劫糧的事,妹妹就開始哭訴,說她家中雜貨鋪子也沒掙到錢,家中不易等等,堵住了她要糧食的嘴。
許是覺得面上過不去,她妹妹又說自己已經在想法子了,託人找私塾的秀才讓她兒子多糧可以在縣城讀書。
王二嬸淡淡地拒絕了,拋下一句,“多糧已經找着好夫子了。”便離開了縣城。
縣城,王二嬸的妹妹給孩子縫着衣裳,正同她男人說起王二嬸。
“往年這個時候也該來送東西了。這次不來,莫非以爲她兒子在鄉下找個夫子,就用不上我了?哼,等她遇到難處再來,我可不會這麼好說話!”
他男人合上賬本,神色不耐,“你閉嘴!頭髮長見識短的蠢婦!你以爲她還會來嗎?你知不知道河灣村現在有多了不得!”
“能有多了不得?不就是一個鄉下的村子嗎?你衝我發什麼脾氣!”
他男人到底經營着雜貨鋪子,消息靈通一些。
“人家都說河灣村得了聖上的嘉獎,早不同以往了!這回召開講學大賽,縣裏好多商鋪掌櫃都主動往河灣村跑,想要去做什麼贊助商。
聽說那個什麼張夫子和縣裏的老爺們關係很好,手眼通天。你姐家的孩子要是跟她讀書,以後說不定比咱家孩子的前程還好!”
“不可能!”王二嬸的妹妹有種沒來由的惱怒,心裏隱隱生出一絲恐慌和嫉妒。她見不得一直比她差勁,討好她的人過得比她好。
“什麼不可能!你收拾一下東西,你姐不來看咱們,咱們就去看她!”
王二嬸的妹妹一針紮在自己手指上,難受又窩火。但在男人的逼視下,又不得不答應下來。
次日,他們拿上一些看着好,實則不值錢的東西,坐上騾車去河灣村。
“這麼多人要往哪裏去?”
“看樣子是要往河灣村去的。打頭的馬車是縣令老爺的!旁邊還跟着差役呢!”
縣令老爺曾在縣中巡視,還平易近人地同街坊、行人和商鋪掌櫃說話。他們認得縣令和縣令的馬車。
縣令的馬車後面還跟着許多車馬、隨從。再之後是避讓兩側,逐漸跟上的商鋪掌櫃們,或讀書人們,或貨郎,或好奇的拖家帶口的縣城百姓們。
今日河灣村講學大賽開啓,無論看過的,還是沒看過的,都興致勃勃的前往。
車馬還未到村中,衆人遠遠便看見一塊巨石豎立在村莊前方,上面刻着三個大字——武德鄉!
百姓們議論紛紛,“聽說這是聖上賜的名字呢!”
“這可是祖墳冒青煙了,真是風光啊!”
百姓們交頭接耳,紛紛伸着脖子看巨石。
最前面的一輛馬車裏,縣令下車,望着巨石上龍飛鳳舞的大字,躬身行禮。
隨之而來的縣丞、縣尉等人,也都對着巨石行禮。
百姓們不明所以,但見官老爺們都作揖行禮,他們更是心懷敬畏,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
河灣村早已熱鬧一片。但熱鬧中又井然有序。
縣令他們這麼多人和車馬,剛一進村,便被人引領着分散安置。車馬通通送到停車區。貨郎領到商業區。聽課的人領到講學廣場。
目光銳利的巡邏隊員在人羣中穿插巡視,剛剛到來的縣令一夥人也沒能逃過他們的目光掃描。
方縣尉熟悉地詢問:“你們張夫子呢?”
“在前面。”
人羣擠擠挨挨,黑壓壓的人頭一片,踮起腳也看不到張梓若的身影。
於縣丞他們擁着縣令往前去。
縣令擡手止住,“不急。我先瞧瞧。”他往人羣側邊而去。
講學臺周圍很熱鬧,但左側最爲熱鬧。高高低低的吆喝聲,各種各樣的說笑聲,孩子們的歡呼聲交織在這一起。讓清爽的,難得有風的早晨都變得燥熱。
縣令領着人擠過去一瞧。
蜂涌的人羣兩側,整齊一致的招牌在風中鼓舞飄蕩。每個攤子前站的人都繫着一個紅色的圍裙,正笑意盈盈地賣東西,收錢。
這些攤位後面還有兩排,是外來的貨郎們。這些貨郎們望着河灣村整齊劃一的行頭,心下暗羨。真威風!真有排場!
縣令細細觀察百姓們的衣着和神情。河灣村的人,無論衣着、面容,都和其他村子的人大爲不同。
他們沒有尋常百姓們臉上的麻木和灰暗,他們無論是青澀的、古銅色的、或蒼老的面龐,都充滿了希望,帶着不一樣的光彩。他們臉上的笑容很多。
而且,他們都打理得乾乾淨淨,比起其他村子的人也更捨得買東西,生活明顯要比其他村子的人好。
縣丞請縣令到前面去坐。縣令問他:“你說,河灣村發跡的經驗能用到其他村子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