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村中百姓,身上沒有任何官職,但竟然每日都在孜孜不倦的學習研究,就爲了讓天下百姓都喫飽飯!
與之相比,他們這些朝廷官員,實在是羞愧難安,無地自容。
爲了利益勾心鬥角,陷於內鬥之中;或每日例行點卯,麻木應對事務;或沉湎於權勢富貴,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來自己曾經有過什麼志向。
早已迷失自我的官員暗自反省;一直努力堅持着爲國爲民做事官員則備受鼓舞,越發堅定了自己的選擇。
皇帝心中更是如地動山搖,巨浪翻滾,久久難以平靜。
這些百姓,雖不是隱士,卻個個勝似隱士!志存高遠,且個個奮進努力!
有民如此,他們大魏朝如何不興!百姓奮進,爲君者,爲官者,更該勵精圖治!
一羣志存高遠的隱士會於此,爲了他們的志向,爲了他們的將來,以後,管轄河灣村的官員必須慎之又慎的選擇,把最好的、最有發展潛力的官員放到這裏來!
皇帝暗中思索着,悄悄帶人離開,免得打擾了村民們的學習與研究。
他們往前走了不遠,就見許多大大小小的孩子們湊在一起,歡呼笑鬧。
他們大多數手上都拿着紙鳶,正圍着中間的一個小少年,聽他一個個的分析,爲什麼大家自己製作的紙鳶飛不起來,或者飛起來很快就會往下栽倒?
皇帝笑笑,欣然路過。中間那個眉眼含笑的小少年所講解的話語飄進耳畔。
嗯?壓力?壓強?什麼東西?
皇帝猛然頓住腳步,狐疑的回頭瞅瞅,發現中間的小少年講的頭頭是道,圍着他的一衆少年,竟然也個個像是能聽懂的樣子。
皇帝難以理解的瞪大了眼睛,但爲了不被孩子說,需要上小班讀書,他汲取教訓,絕不向前詢問,就默默的聽課。
一個比少年們矮一半,抓耳撓腮,擰着小眉毛望天的小傢伙,瞧見他們忽然一愣。
他往外挪幾步,悄悄拍拍皇帝的膝蓋,小聲說:“大伯伯,你們是不是聽不懂?”
皇帝低頭,一見他,忍不住笑了,“小猴娃,我看是你聽不懂吧?你怎麼知道,我們聽沒聽得懂?”
小猴娃掐着腰,呲着小牙,得意道:“我知道,你們肯定沒聽懂!因爲你們就像看到卷子,不會做題一樣,滿臉發懵!”
他小小的嘆口氣,“哎,我這個中班的學生都沒聽懂。你們肯定更聽不懂!這是他們六年級的物理課!”
皇帝:“六年級?”從未聽過這樣劃分的。
“連這個都不知道嗎?”小猴娃同情地拍拍皇帝的膝蓋,說:“大伯伯,乖,聽師兄的,去小班補習,或者和小班的人一塊兒玩去吧!”
他指指旁邊寫作業或者跳格子的娃娃們,自己一轉身又鑽進少年們圈子當中。
皇帝:“……”怎麼幹什麼都讓人上小班?外地人就不能有一點點疑問嗎?
他鬱悶的帶人離開,離跳格子的小娃娃遠遠的。
皇帝驀然回首,揹着手,踱着步子上前。
小蘿蔔頭們拿石子在地上畫出格子,排着隊蹦蹦跳跳。石子扔到不同的格子裏,有不同的要求。有背一首詩詞的,有背一小段文章的,還有打一個連招的要求。
皇帝和諸位官員看的眉頭直跳。
小孩子玩耍都是在學習兼練武?
河灣村的教育竟然恐怖如斯,連小娃娃和遊戲都不放過,真是喪心病狂,喪心病狂啊!
看小蘿蔔頭兒們扎着架子,嘿嘿哈哈的打拳,或保持着單腳站立的姿勢,努力背文章的模樣,衆人無不瞳孔地震,神色恍惚。
我們好像知道了河灣村能培養出那麼多讀書人的原因了。
這麼一對比,我們對家族子弟的教導還是太過鬆懈了!
衆人一掃來河灣村之前,挑刺或看熱鬧的心理,打起十二分精神,默默觀察河灣村中隱隱顯露的教育方法。
他們越往前走,見到了越多的學子。這些學子或圍在一起搗鼓他們看不懂的東西,放在一個奇奇怪怪的三輪車子上騎着走;或藉着最後的天光在樹下讀書。
讀書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許多讀書人坐在桃樹林中,握着書卷,搖頭晃腦的背書。
各種各樣的背書聲交織在一起,嗡嗡嗡地衝擊着所有來人。
然而,還有一股更加整齊響亮的聲音,壓過了這些背書聲。
那浩大的響亮的聲音,源源不斷的從軒昂壯麗的建築中飄出。
皇帝和官員們不約而同的望去。“知行學院”四個大字蒼勁有力,夕陽爲其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皇帝望着學院外,孜孜不倦學習的讀書人,聽着學院裏整齊劃一的誦讀聲,找人詢問的念頭消散一空。
不必詢問了,還有什麼需要詢問的呢?
在這樣文風濃郁,人人向學的環境裏,知行學學院的學子要是考不上纔不正常!
他的視線在桃樹林裏掃過,那裏有數個熟悉的面孔,都是他下午在圖書館遇到的外縣讀書人。
成百上千的讀書人匯聚於河灣村,外縣的讀書人匯聚於此,雲縣的讀書人更是匯聚於此!
這些人中有十有八九是知行學院的學生,即便沒加入的那一部分人,也圍繞着知行學院,跟隨他們的步調,學習他們的方法。
根據他所瞭解到的情況,附近三個縣的讀書人多來河灣村求學,雲縣的學子更是以到知行學院讀書爲榮。
連縣城林舉人都把學生送了過來,徹底加入了知行學院。
知行學院,可以說,已經把雲縣絕大多數的學子都收到了校中!
難怪,難怪雲縣縣試錄取的人,都來自知行學院啊!
皇帝心中慨嘆,問身後的官員們:“此情此景,不知諸位有何想法?”
兵部大臣:“知行學院登報登的還是太少了!早知道就把我孫子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