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主編坐在辦公椅上,手裏掐着抽了一半的煙,手肘旁的土色圓盤裏已經有好幾個抽完的菸嘴,東倒西歪地只留一抹青煙。
他抖了抖手裏的煙,擡眼朝小白勾了勾手,拿起他面前的一個稿子遞給他:“你讀一讀,有什麼想法和我說一說。”
小白目瞪瞪地啊了一聲,在唐主編微皺的眉眼裏趕緊回過神來,上前接過唐主編遞給他的稿件。
但是心裏還是迷茫着。
唐主編讓他來看稿件?
這麼突然的嗎?
他作爲一個新人,才進報社沒幾天,手下也沒有作者,也幹不了亮眼的成績。
難不成,是他這些天誠誠懇懇地端茶送水做雜務,讓唐主編覺得他是一個可造之材?
不管心裏怎麼亂七八糟地想着,小白麪上還是老老實實地接過稿子,認真地看了起來。
稿件很薄,一張半,這麼短的稿子如果過了,放在他們報社的報紙上只能放一個小小的板塊。
上面的字也不小,但是作者顯然有很深的書法功底,寫的字剛入目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像一些字好的稿件,就算寫的有問題,一些編輯也願意看完,並且寫下一些鼓勵或者教導的評價。
但他手裏的這個短短的稿件顯然並非只有金絮其外的字。
剛看了兩行,小白就呼吸略微急促地入迷了,看的速度也慢下來了,恨不得一字一字地扣着看,但是這麼短的稿件,饒是他再認真地品味每一個字,五分鐘不到,還是看完了。
看完後,小白的想法是再看一遍。
這看完也太爽了吧!
正當他有這個想法的時候,唐主編打斷了他:“你看完了,什麼想法?”
小白微紅着臉,有些亢奮:“言辭辛辣,鞭辟入裏,深入社會,還有禮貌。”
真的很禮貌,感覺句句在罵,但是一個髒字都沒有。
“這是那位作者的馬甲?”小白着急的問。
稿件上的作者名是貓島,一個從來沒有聽過的筆名。小白先入爲主地以爲是報社的哪位作者開的小馬甲,但是細細想來,他們報社沒有一個作者是這種風格的,哪怕是市面上的都好似沒有相同的文風。
畢竟,這種文風稍微大膽了一些,很容易引起一些爭論。
見唐主編的神色,小白驚訝:“難道不是我們報社的作者?”
如此老練的功底,難不成是別的報社的作者偷偷開馬甲投過來的?
唐主編沉聲:“這個作者應該是一個新人,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作者。”
唐主編身爲文字工作者,裏裏外外認識不少作者,如果他確定不是他認識的作者,那極其可能是一個新作者。
這篇稿件就是對方的試水之作。
小白微微震驚了一下,又恢復平常,高手在民間,這句話並非說說而已。
不過,能寫出這樣的文章,這位作者在現實中應該也是一位很厲害的人物吧。
小白在報社工作了這麼些天,也知道大部分的作者並不喜歡將自己的馬甲和現實中的自己聯繫起來,他們更像是將馬甲塑造成了另外一個自己,從而發出一些言論文章。
不過,不也正是這些有趣的靈魂,塑造出一個個美麗的夢幻世界啊。
只不過······
小白撓了撓頭,遲疑道:“唐主編,我們報社要收這篇稿子嗎?”
這篇稿子並非不好,而是很好。
報社並非沒有收過類似這種以國內現象爲主題的稿子,可都沒有這篇稿子來的厲害。
如果說鵬華報社從前收的稿子是清粥小菜,那麼這篇稿子活脫脫地一大碗麻辣燒鵝。
香是香,就是太辣了一些,容易喫不消。
收下這篇稿子對於向來中規中矩的鵬華報社算得上一次突破吧。
小白覺得唐主編剛剛可能就是在思考這件事情。
可是,一想到這麼好的稿子就這麼平白溜走,不見天日,亦或是從別的報社的報紙出來,想想就覺得憋屈極了。
唐主編下意識又要抽口煙,才發現他手裏的煙已經滅了許久,摩挲了一下手指,他只是思考了幾秒鐘,斬釘截鐵地道:“收!”
這麼好的稿子不收,難道收那些爛瓜破棗嗎?
而且,唐主編覺得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鵬華報社死氣沉沉許久了,如果這篇稿子之後有很好的反響,那麼鵬華報社也可以順勢做出一個創新。
唐主編準備幹個大的,不僅要收下這篇稿子,還準備將這篇稿子放在頭版中心的位置,力圖讓那些購買鵬華報社出來的報紙的老百姓們一打開報紙第一眼就能看得見。
既然已經決心收稿子了,那麼接下來就需要印刷刊登,不過在此之前,還要商量好這個稿子作者的稿費。
雖然這個作者是第一次投他們報社,但是並不能以一個新人的低價來定價,不然連唐主編都覺得自己是在侮辱對方。
但是,也不能一下子定的太高,畢竟對方也不是和報社簽過合同的作者,報社有許多簽了長期合同的作者才能拿到高價,一下子給一個新作者最高價,容易讓老作者們寒心,覺得不平。
雖然,唐主編覺得最高價才最合適,但總得一步一步來纔行。
“這個作者的筆名是貓島,我們給貓島稿費就按二等稿費的定價吧。”
二等稿費的定價,一般需要一個作者在鵬華報社成功刊登五篇以上優秀稿件才能得到的定價了。
連小白都忍不住有些羨慕了,大概一算,都抵得上他這個月的實習工資了。
唐主編輕笑了笑,覺得他還是太年輕,叫小白看看稿件來信的地址。
小白看了之後,還是一頭霧水。
唐主編給他提示:“這個街道上住的人,都是非富則貴的。至於有多富貴,你有興趣可以回去打聽打聽。”
小白深深羨慕了,又有錢又有才,這是什麼圓滿人生啊。
酸了酸了。
然後,小白就被唐主編趕出去回信寄稿費去了。
唐主編喝了口茶,雲淡風輕地搖了搖頭:年輕人啊,還是得多鍛鍊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