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鈺還很虛弱，他沒有辦法自己行動。
我把他放到香案前的蒲團上。這會兒他皮毛上已經沒有血了，小身體軟軟的，像是一個剛洗乾淨的毛絨玩具，摸上去手感好極了。
我沒忍住，把他往蒲團上放的時候，伸手揉了兩把。又柔又軟，治癒極了。
我正感慨着，低頭就看到了小狐狸趴在蒲團上正擡眼看我。
狹長的狐狸眼，黑色的豎瞳閃爍冷光，對着我道，“喜歡麼？等我好了，讓你摸個夠。”
我，“……”
等你好了，恐怕就不是我摸你了！
我心虛的扯開話題，“我這就叫柳仁杰出來。”
“擺上貢品，強請他回來。”封鈺道。
強請就是不管仙家的意願，以堂口規矩脅迫仙家到來。也就是說不管仙家在幹嘛，不管仙家願不願意，他都得過來見我。出馬弟子很少強請仙家，畢竟違背仙家意願，對仙家是一種不敬。
封鈺突然說強請，我驚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雖說進了我的堂口，當了我的仙家就要聽我的號令，可柳仁杰不是我願意收的，他進我堂口也並非自願，而且我們之間還有過過節，他與初慕陷害封鈺，差點害死封鈺。他這樣的仙家，我使喚不動也正常。估計封鈺跟我想的差不多，所以才讓我強請。
我邊胡思亂想邊擺上貢品，接着倒上兩杯白酒放到香爐前，最後再點上一把供香，唱起幫兵訣。
幫兵訣唱完，供香插進香爐。
過了大概五分鐘，柳仁杰才慢悠悠的現身。
我看着出現在房間裏的黑霧，心想來的這樣慢，果然不強請，他是不會來的……
黑霧散開，看清柳仁杰的模樣，我整個人瞬間就僵住了。
他傷的非常重，看上去像是從戰場上被我給強行叫回來的。五分鐘前他還在經歷殊死搏鬥。
他赤着上身，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他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撕爛了，破爛的布條遮擋不住他的身體，他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最深的傷甚至可以看到白骨，皮肉往外翻着，鮮血流淌，身上是一塊好肉都看不到了。
來了之後，他就趴在了地板上，無力的喘着粗氣。他身下很快出現一大灘的血水。
讓我大喫一驚的不是他此時身受重傷，而是他的下半身是一條黑色蛇尾！
柳仁杰現在是半人半蛇的姿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
蛇尾的黑色鱗片反射着光芒，我整個人有一瞬間的發懵。
柳仁杰是黑蛇！
那他是入我夢境的那條黑蛇嗎？他一直在讓我逃跑，提醒我注意危險，所以他入我的堂口，其實是爲了來保護我？
我徹底懵了。
封鈺斜柳仁杰一眼，冷聲嘲諷道，“真丟人。”
柳仁杰疲憊的閉着眼睛，看也不看封鈺，冷聲回敬道，“你又比我好到哪兒去？狐狸，你重生蠱都丟了，你比我更慘！”
“要不是我，這會兒你已經沒命了。”封鈺道，“身受重傷，渾身上下哪都是軟的，就只有嘴硬！”
柳仁杰睜開眼，一雙猩紅色的豎瞳看向封鈺。
他現在是條大黑蛇，封鈺是條小狐狸，看到柳仁杰像盯獵物一樣的盯着封鈺，我都擔心他會突然衝過去，一口把封鈺給吞了。他跟封鈺本來就不對付，這會兒封鈺不能動，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想着，我往封鈺身旁挪了挪。
好在柳仁杰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喪心病狂，他只是盯着封鈺看了一會兒，然後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十分艱難的問，“狐狸，合作麼？”
從封鈺的反應可以看出，他來找柳仁杰就是爲了跟柳仁杰談這個合作！可他倆能合作什麼？他倆不是不對付嗎？柳仁杰不是想弄死封鈺嗎？
人類是高智商動物，可此時，我咋感覺我的智商被這一隻狐狸和一條蛇按在地上摩擦？誰能給我解釋一下他倆在說什麼！
“等一下！”我忍不住了，開口問道，“你倆在說什麼合作？柳仁杰，你這一身傷又是怎麼回事兒？”
聽到我的問題，柳仁杰頗爲意外的看我一眼，隨後他看向封鈺，“事到如今，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封鈺點頭。
“你嘴巴夠嚴的，”說完，柳仁杰看向我，“小仙姑，我都那樣給你提醒了，你就沒有點懷疑嗎？”
他給我提醒什麼了？
他只告訴我讓我逃跑。我就是想問，我都不知道要問什麼！
我看着柳仁杰，“入我夢境的黑蛇真的是你。”
“是，”柳仁杰大大方方的承認，“樓簫醒了，我這一身傷就是被他打的。小仙姑，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來找你，要想活命，我們最好團結起來一致對外。”
“樓簫？”我疑惑的看向封鈺。
封鈺道，“就是你們口中的惡魔。”
樓簫靠喫仙家的靈力甦醒，然後找到封鈺，挖走封鈺的重生蠱，接着又找到柳仁杰，要殺掉柳仁杰。現在柳仁杰又說，樓簫下一個要找的人就是我。
我不理解，看向柳仁杰，“樓簫爲什麼要找我？我與他無冤無仇，他好不容易甦醒，不去找當年害他封印沉睡的人，他反而要來找我，爲什麼？”
“當然是因爲……”
“因爲你是凌月。”封鈺打斷柳仁杰的話。
柳仁杰像是沒有想到封鈺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他驚愕的瞪大眼睛，十分疑惑的看向封鈺。
封鈺沒理柳仁杰，只繼續對着我道，“蘇櫻，還記得我曾跟你說過麼？我能分清你和凌月，凌月會醒來，但你也不會死。”
這句話我當然記得，但我並不相信，因爲我跟凌月本就是同一個靈魂，我們就像是一個人體內的兩種人格，她醒過來，操控了身體，我又怎麼可能不死？
現在封鈺突然又提起這個話題，我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什麼，沒有說話，只疑惑的看着他。
柳仁杰看向封鈺的目光比我還要懵，猩紅色的豎瞳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剛剛他還在跟封鈺談合作，他倆是平等的，是心照不宣的，可這會兒他像是被封鈺給弄懵了，完全看不透封鈺要做什麼。
封鈺看着我，繼續道，“蘇櫻，你不會死，是因爲你跟凌月是兩個人。”
這不矛盾嗎？
我道，“封鈺，你剛纔還說我是凌月，這會兒我和她怎麼又變成兩個人了？”
“你是凌月沒錯，”封鈺道，“而前世的凌月則是你修行路上生出的心魔。”
話落，還不等我做出反應，就忽然聽到噗的一聲，然後就是一陣不受控制的狂笑。
我轉頭，一臉莫名其妙的看向柳仁杰。
柳仁杰一身的傷，他一笑，牽扯到傷口，疼得他不停倒吸涼氣，眼淚都流出來，也分不清他是疼哭的還是笑哭的。
他趴在地上，艱難的伸出手，然後對着封鈺豎起了一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