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額頭抵着我的額頭，一雙如浸泡在溪水中的黑寶石一般的眸子注視着我，帶着潮溼的水汽，也帶着毫不掩飾的愛意。
“蘇櫻。”他開口，嗓音微啞，語調纏綿，溫柔的不像話，“幸好遇到的人是你。”
我不大懂他這句話的意思，也沒多問，只固執的看着他，帶着哭腔的道，“封鈺，別死，你向我保證了的……”
封鈺低頭，又在我脣上啄了一口，才啞着嗓子開口，“小東西，對不起啊。”
“我不要對不起……”被他渡過氣後，我恢復了些力氣，我擡手抱住他，用盡全力，彷彿只要我抱得更緊，他就不會死，不會消失一樣。
封鈺將頭埋進我的頸窩，深深吸了口氣，才道，“蘇櫻，這是我能做到最好的結果了。”
說着話，他推開我，我用力想要抱緊他，可卻根本做不到。他的衣服從我的手掌一點點的抽走，他看着我，黑眸閃爍堅定的鋒芒，“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去做。”
話落，他飛身而起。
我想抓他，卻沒有抓到，人摔在地上，昂頭對着封鈺大喊，“封鈺，我等你回來！一定要回來！”
我不知道他還要去做什麼，以他的身體還能做什麼，我也不想問，我只想讓他知道我會等他，堅定的等着他。
聽到我的喊聲，封鈺回頭看我，脣角勾起淺笑，但眼眶卻紅了，眸光眷戀且悲傷，“蘇櫻，不要等我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飛向了高空的善惡大門。
聽惡魔樓簫的命令，外面駐守的天兵天將關上了善惡大門，現在封鈺衝上去，身體化作一團金光撞開了大門，飛進善惡大門之內。
門的那邊，是惡魔樓簫帶來的天兵天將。封鈺一個人衝上去，他會死的！
我哭着讓墨天去救封鈺。
而墨天卻只是握着拳頭咬着牙，強忍着讓眼淚沒有決堤。他站在原地，像是沒有聽到我的哭喊，動也沒動。
“墨天！”我哭着大喊，“柳仁杰，你去……封鈺一個人會死在那的……”
他傷的比所有的人都重，爲什麼還要讓他一個人去冒險！
柳仁杰似是看不下去了，擡起手對着我道，“小仙姑，你現在立馬給我安靜下來，要不我就敲暈你，幫你安靜下來。”
他是真乾的出來的。
我當然不想被他敲暈，暈過去再醒來，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封鈺了。
我立馬閉了嘴，哽咽着看向柳仁杰。
柳仁杰皺着眉，煩躁的瞥我一眼，一副我讓他很心煩，但他還不得不搭理我的樣子。他道，“現在聽到了麼？”
我安靜下來，再經他這一提醒，我就聽到了高空傳來的轟隆轟隆的雷聲。
我沒有看到雷電，但昂頭卻看到了從敞開的善惡大門裏透出來的黃色雷光。
我的心揪成一團，眼淚瘋狂的往下落，強忍住崩潰，我才顫抖着問出一句話，“這是封鈺在和天兵天將交手嗎？”
“不是，”柳仁杰昂頭望向高空，道，“那是天雷，封鈺違背魂誓，要承受八十八道天雷的刑法。到目前爲止，還沒人能挺過這八十八道天雷，違背魂誓者，全被天雷劈的魂飛魄散了。更何況封鈺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他知道自己撐不過去，所以就帶着這八十八道天雷與天兵天將同歸於盡去了。”
“小仙姑，胡爺這是在爲我們謀活路。”白寶全大哭起來，“胡爺到死考慮的都是如何才能讓我們活下來……我的好胡爺……”
我心疼的要不能呼吸了，張大嘴巴，使勁的吸氣，卻依舊有一種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從相識到現在，封鈺或許說過許多的謊話，但那句‘我的小東西會長命百歲’卻是他最真誠的肺腑之言。
致死，他都在保我能活下去，保蘇櫻能活下去！
八十八道天雷，我一道一道的數着，每響起一次雷聲，我的心都像插上去一把刀子。
第八十道天雷時，聲音歸於平靜，雷聲再也沒有響起。
結束了，封鈺也沒能抗完這八十八道天雷……
我胸膛猛地一陣鈍疼，張開嘴，一大口血噴出來，然後眼前一黑，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等我再醒來，睜開眼是一片白色的世界，人已經是躺在醫院裏了。
苑瑩守在病牀邊，也不知道她守我多久了，人趴在牀邊睡着了，眼睛下面鋪着一層大大的黑眼圈。
我像是經歷過車禍，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疼的。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躺在醫院裏，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幾天，但比起這些，我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封鈺的情況。
他……他還活着嗎？
我不敢細想，心太疼了。
我嘗試運用體內的靈力，把白寶全叫過來。可卻猛然發現我體內如一汪死水，壓根不存在任何的力量。
柳仁杰說，爍白上神消失帶走了我體內所有的力量。原來是這個意思嗎？不是暫時性的清空我的力量，而是我體內所有靈力消失，從此變回一個普通人。
我又是一陣的難過。我不是難過我從此不能再使用法力，而是在難過爲什麼要把封鈺帶給我的改變也收回去！
就彷彿我與封鈺在一起的這一年就只是我的一場夢，現在夢醒了，封鈺消失了，甚至連他存在過的證明都被抹去了……
我沒能叫來白寶全，但卻驚醒了苑瑩。苑瑩睜開眼，看到我醒了，她立馬激動的道，“小櫻，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你餓不餓，想不想喫東西？對了，要先叫醫生。小櫻，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去幫你叫醫生。”
說完，壓根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她風風火火的就跑了出去。
苑瑩前腳剛走，後腳疏魂就穿牆而入，來到了我病牀邊。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裝，胸前口袋露出一截白色的手帕，純黑和純白搭配在一起，跟要去弔喪一樣。
許是我心境的原因，我覺得疏魂這身衣服難看的要死。
“爲什麼穿成這樣，”我轉開頭不去看他，“真醜。”
疏魂輕嗤一聲，“你蓬頭垢面，臉色慘白，比我都像鬼，我還沒說你醜，你竟還嫌棄我！”
我，“……”
我回頭瞪向疏魂，“我是病人。”他怎麼好意思懟一個病人的？
疏魂神色不變的道，“我是鬼，是病死的人。”
我，“……”
好吧，我慘不過他，我也說不過他。
我懶得再理他，閉上了眼睛。接着就聽到疏魂道，“不想跟我說話？那狐狸的事，想必你也不想知道，這一趟算我白來。”
聽出他要走，我趕忙睜開眼，“別走！”
睜開眼卻發現，疏魂站在牀邊壓根沒動地。他低頭看着我，眉尾輕挑，“想問我什麼。”
“封鈺，”我頓了下，才說出口，“封鈺還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