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百年之多過去，此地的一切建築，依舊保留着，在山下的大門外，更是有一塊巨大的青石，靜靜立在地上，其上早已佈滿了青苔。
其上，有着兩個血紅的大字，透出一股淡淡的肅殺與蕭瑟之感。
戒碑！
此碑的成立，可以追尋到許多年前，在當年六大宗門的修士降臨，強行分散了修士學院後，此地因爲被宗門之人接管，尚還未有炎國的修士前來。
在姜凡之名響徹六大宗後，此地的宗門修士，便早早撤離，炎國又重新接管了此地，更是立下了此碑，告誡後輩修士以此爲戒。
落後就要捱打，是永遠的真理。
這一日，一道白衣白髮身影，以及一名紫衣的雄壯身影，突然出現在此地。
“好久沒來了......”
姜凡分魂靜靜看着此地蕭瑟的一切，眼中露出一絲追憶。
王宇點點頭，眼神有些恍然。
“時間過得太快了......曾幾何時，我們都沒想到會踏上這條傳說中的修煉之路，換做以往，我們應該早已化作一杯黃土，轉世輪迴了.....”王宇也是有些感慨。
二人一步一步走着，走入山門，走上石階，走到那殘破的大殿門口。
“此地.....只有我們二人，現在你肯說了麼？”王宇沉默了許久，才緩緩看向這熟悉又帶着些許陌生的臉龐，開口道。
姜凡的分魂一怔，隨後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
“你看出來了？”
王宇搖搖頭，看向姜凡分魂的眼神有着複雜：“雖然你和他一模一樣，甚至是他的靈魂所化，但我和他之間，太過熟悉.....你出現的瞬間，我就知道.....你不是他！”
姜凡分魂默然，眼底出現了一絲迷惘。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的兄弟，我最是瞭解，你的存在，可能是他的想法，也可能有着他的打算。”
“若你想要替代他，獲取他的一切......”說到這裏，王宇眼底森寒，第一次，對着姜凡分魂露出這種殺意。
姜凡分魂一怔，隨後露出啞然的笑容。
“你八歲時候，還在尿牀......”他靜靜開口，眼中帶着一絲笑意。
王宇怔住了，殺意瞬間消散一半。
“十二歲的時候，偷看隔壁那個姐姐洗澡，最後被發現，還是我給你腦袋套上袋子逃跑的......”
“停停停！別說了！！”王宇老臉一紅，連聲開口，只不過看着姜凡分魂的眼神，漸漸柔和起來，但卻更加迷惘了。
眼前這個人，是他。
但這種有些陌生的感覺又是從哪裏來？
他雖然思維很簡單，沒有那麼深的思維心機，但對於直覺，王宇絕對相信。
此刻，他是真的有些不解了。
姜凡分魂看着王宇的臉色，默然擡頭，看着耀眼的陽光，雙眼輕輕眯起，陽光映在他的白髮之上，有着晶瑩的光輝在閃動。
“我.....是姜凡，卻也不是他。”
“我的存在是必然的，這是一個很奇妙的感覺，我甚至分不清，我是本尊，纔是進入遺蹟那個，纔是本尊。”
王宇沉默下來，盯着他，半晌，突然笑了起來。
“你只不過是那松城雕像之內，被姜凡分出的一縷魂魄，再加上松城百姓常年擊敗，那一絲絲香火，使你有了自己的獨立思維，你的本質，不還是魂體麼？”
王宇的思維很簡單，在他眼中，眼前這個白衣姜凡，只是姜凡回到松城後，分出的一縷魂魄，融入那具雕像之中的存在。
姜凡分魂白了王宇一眼，隨後搖搖頭，沉默之間，伸出自己一隻手。
王宇定睛看去，瞬間渾身一顫，腦海之中如同有雷鳴轟擊，雙瞳更是劇烈收縮起來，不可置信的看着這隻手掌。
陽光之下的這隻修長手掌，一道道清晰可見的掌紋躍然其上，極爲明顯，在手掌的邊緣，還有一顆不大不小的黑痣。
這黑痣，或許別不清楚，但王宇怎能不清楚，他從小跟姜凡玩到大，幾乎是穿一條褲子的人，姜凡左掌之中有一顆小痣，他記得極爲清楚。
並且，這隻手掌，血肉分明，陽光之下，白皙的手指之下的一道道血管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眼前的姜凡，分明是一尊有血有肉的人！
“不......不可能！你分明是被他留下鎮守陣法，化作了陣靈的分魂，怎麼可能會有肉身！！”
王宇的身影瞬間後退，體內的真力在這一刻更是轟然爆發，一道道粗大的雷霆瞬間蔓延此方天地，在這一刻，王宇的雙眼無比冰寒。
姜凡的白髮以及白衣在這一道道雷電的擦過之下，都在不斷舞動，體表更是因爲雷霆之力，出現了一道道焦黑，但他的雙眼，依舊平靜，甚至還帶着一絲笑意。
姜凡平靜開口道，周圍的雷霆以及威壓，漸漸散去，王宇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他也只是強行逼出殺意，他無法對姜凡一樣的人下手。
“你從出現，再帶我來到此地，有什麼目的，說吧。”王宇此刻的面色，已經變得極爲平靜，雖然此人也算是姜凡，但他心底還是有一絲不對的感覺。
“我想讓你.....陪我演一出.....最大的謊言！”姜凡分魂看着王宇輕聲開口道。
“謊言？”王宇眉頭皺起，有些不解。
“抹去另一個我的身份，從此......姜凡只有我一個！”姜凡分魂平靜說道，眼中沒有一絲波動。
王宇一聽，瞬間臉色沉下，冷笑起來：“露出馬腳了吧，既然你有關於我的記憶，那你定然知道我不會做這種事，甚至可能幫他......抹去你的存在！”
“我自然知曉，簡單跟你說，到時候的神族之約......我等不會存活下來。”姜凡分魂靜靜開口，依舊沒有波瀾，說出了一道消息。
“你怎麼知道？難道你是神族內奸？”王宇看向姜凡分魂。
“難道你真以爲，我們這些人，可以與神族相爭麼？”姜凡分魂撇了一眼王宇。
“哼，我等就算死，也不可能成爲神族的奴僕！”王宇一聲冷哼，神色不太好看，顯然他也清楚，到了那個時候，就算他們突破了尋道境，也無法與神族相比。
“問題就在這裏，就算我等窮盡辦法.....這也是一條無解的局。”
“你想說啥就說！”
“我想.....均時，我先死，你們，全部撤入長白山那邊的陣法之中，我可以用最後一絲靈魂，將此陣完全隱匿到一處虛無之中！”
姜凡分魂淡淡的開口，死死看着王宇。
王宇一怔，隨後露出震驚，很快又變得複雜起來。
“果然，你還是與他有區別的......我認識的他，根本不會這麼悲觀，甚至也不會爲了整個炎國，選擇犧牲自己......”
姜凡分魂聞言，笑了起來，只不過這笑容，帶着一絲苦澀。
“或許這就是我......爲什麼分不清的原因，萬家香火之力與他們的信仰，成就了我的存在，同樣.....我也與他們的因果，徹底相連。”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早已經死去，化作了一縷魂魄在我的肉身之內，而這具肉身，又因爲機緣巧合，誕生了新的靈智，與曾經無異，甚至忘記了自己死過。”
“而我的存在，則是那具肉身將原本的殘魂分離了出來.......不然爲何在他進入遺蹟之後，我們的記憶，就開始產生了斷層，甚至無法與對方的意識相接。”
姜凡分魂就這麼說着，但一旁的王宇，越聽越加心驚，甚至渾身的汗毛都有些豎了起來。
若按照他的說法，那麼眼前這個姜凡，纔是真正的他？
而那具肉身......則是一個全新的姜凡？
卻不知，這個猜想，只不過是眼前這個白衣姜凡所推測而來，畢竟，唯有這樣纔可以解釋，爲何他的三魂七魄，全在自己身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準備放棄你自己，保住我們，而在遺蹟內的姜凡.....在你死後，纔是真正的姜凡？”王宇現在，總算明白過來了對方的意思，但同樣，在心底有些認定了這纔是真正的姜凡後，他又不想讓對方冒險了。
大步上前，一隻手重重的摁在了姜凡肩膀之上，雙眼有着無比的認真。
“不論你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既然你有關於我的記憶，有關於姜叔，小念，還有大家的記憶，那麼......你就是姜凡，答應老子，別這麼做！”
姜凡怔怔的看着王宇，心底泛起一絲暖流，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了自己，彷彿有了被認可身份的感覺。
沉默了許久，看向王宇，只不過眼神有些飄忽。
“我....答應。”
看到姜凡的分魂答應了自己，王宇的內心，輕輕鬆了口氣，隨後笑了起來，拍了拍姜凡分魂的肩膀：“走，喝酒去，也挺久沒見了，若不是這次的事，估計還見不到你呢。”
說罷，大手一揮，帶着姜凡分魂就騰空而起。
因爲距離松城的大陣太遠，姜凡的分魂，現在也沒有什麼力量，讓王宇帶着倒也方便。
靜靜的看着王宇的背影，姜凡分魂的雙眼之中，出現了一絲笑容與感慨。
“這個感覺.....真不錯，可惜這一次.....我不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