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宓見他呆呆的樣子，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麼了？傻了？”
程源猛地回過神，他側過頭，正好對上鸞宓好看的桃花眼，他的臉騰地紅了。“沒，沒有。”
“謝謝你幫我拿到了助學金。”程源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跟鸞宓說謝謝，可是除了蒼白無力的言語之外，他又想不到可以表達謝意的方式，畢竟鸞宓什麼都有了。
“這有什麼好謝的，我們是朋友，你有困難，我當然會伸出援手。”鸞宓擺擺手，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陸老師會被開除嗎？”程源知道，哪怕看在鸞宓的面子上，這件事情學校也不會不了了之。可是他不想因爲自己的緣故讓陸老師丟了工作，他的助學金已經拿回來了，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學校有學校的規章制度，他壞了規矩，就該受到懲罰。如果這一次輕輕揭過，那以後會有更多人去鋌而走險。”鸞宓知道他在想什麼，“況且，他只是交回貪污的款項，失去了工作。還沒追究他的法律責任呢。”
程源點點頭，他知道鸞宓說的都是對的。何況，他想到了那壓得自己透不過氣的債務，他又有什麼立場去同情別人呢？
“今天放學你有事嗎？我請你喫個飯吧。當是感謝你幫了我那麼多。”雖然他知道這遠遠不夠，程源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我應該，明天開始就不會來學校了。”
“好，你等我一下。”鸞宓走到一旁打了個電話，很快又回來了。“走吧，我知道一家很好喫的。”
程源坐在偏古典風裝修的包間裏，一邊喫着鸞宓用公筷給他夾的菜，一邊聽着鸞宓如數家珍的介紹，“他們家的青菜都是自己家菜園裏種植的有機蔬菜。”“你看這道鵪鶉湯，裏面還加了淮山，黨蔘，枸杞跟生薑。得用火煲至少三個鍾以上。不僅能健脾，還能去溼。來，你多喝兩碗。”,“喝完湯再嚐嚐這個排骨……”
不知是喝了點湯，胃裏覺得暖呼呼的還是因爲現在的氣氛很溫馨，程源覺得渾身都暖暖的。鸞宓一直絮絮叨叨的，可程源一點都不覺得她囉嗦，相反，他覺得很幸福。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他突然很想哭，可他忍住了，他不想破壞氣氛，不想讓鸞宓看到他軟弱的一面。程源低下頭喝湯，強壓下心中的情感。
“叩叩叩”，包間外面有人敲門。“請進。”鸞宓放下筷子。
包間的門從外面打開了，走進來一個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的男人。他重新把門關上後，徑直朝鸞宓走來。
程源疑惑地看了看鸞宓，卻沒有將心中的疑問說出來。這個男人明顯不是餐廳的工作人員，而且看起來跟鸞宓是認識的。
“不了，後續的事情我還得繼續跟，就不打擾大小姐跟朋友用餐了。”男人見鸞宓滿意便起身告辭。
鸞宓本來就是出於禮貌才發出的邀請，自然不會攔着，把他送到門口後就又回到飯桌上。
“這個給你。”鸞宓把手裏的文件遞給程源。程源一臉疑惑地打開，放在最上面的竟然是那些人逼他寫下的欠條。
“這個怎麼會在你這裏？”程源跟那些人打過很多次交道，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擔心鸞宓爲了他惹上什麼麻煩。
“當然是用合法的手段拿到的。”鸞宓輕抿一口茶，“你再看看其他的資料就明白了。你爸爸欠的債本來就不該你來還，因爲你沒有繼承他的任何財產，也就不必承擔他的任何債務，何況你還未成年。”
“就算你是自願償還，你還的數額早就遠超你爸欠下的債跟利息。他們給你看的是僞造的債務收據，所以你那張借條也是不存在任何法律效應的。我已經讓律師找他們談，你之前多還的那一部分我們也會幫你追回。”
程源認認真真你地把所有的資料都看了一邊，他爸爸是何年何月何日跟什麼財務公司借了多少錢，雙方談好多少利息。程源又還了多少期，每期都還了多少，裏面都標記得清清楚楚。
甚至還有當時財務公司放款到他爸爸賬戶的記錄跟程源的還款記錄，財務公司是沒辦法抵賴的。
程源擡起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謝謝你，鸞宓，真的謝謝。我，我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嗚嗚嗚……”
他終於沒有債務了，他還可以去上學，他還可以有未來，有明天。程源很久沒有痛快地哭過一場了，從記事起他就被迫着長大，被迫着成熟，從來不能像一個孩子一樣撒嬌痛哭。
因爲他知道沒有人會包容他的小性子，他只能自己默默地把苦澀都嚥下去。可是現在，他真的忍不住了。
程源哭了一會，心情慢慢平靜下來，他歉意地看着鸞宓，“對不起，讓你飯都沒好好喫。”他挺不好意思的，說是請鸞宓喫飯，結果自己一個人在那裏哭。鸞宓還要時不時地輕輕拍打他的背，或者給他遞紙巾。
“行了，既然發泄出來了，那就好好喫飯吧。”鸞宓見他情緒已經平復，遞了一包溼巾讓他擦擦臉。
程源擦完臉，鸞宓又用公筷給他夾了個魚眼放在他碗裏。“我奶奶說喫魚眼能明目。每次喫魚時我家只有長輩跟乖的小孩能喫魚眼，我以前是跟奶奶一人一個，這次跟你分。”
程源看着鸞宓的笑顏，心中一股異樣的情感在流淌。這是他這十幾年來喫過的最好喫，最開心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