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王若煙的婚期,葉綰綰和蘇以柔約好了到時要去給王若煙添妝,蘇以柔臨時有事沒來,葉綰綰便自己帶着素琴出來逛逛,結果竟遇到了楚玄夜。
楚玄夜看着葉綰綰的眼神,心底感到一陣窒息的痛。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雙一見到他就會盛滿了愛意的雙眸,如今竟是冰冷一片。
魚玄子的《早春圖》一流出,便引起軒然大波。初次見到那幅畫,楚玄夜怔了許久,畫裏透露出來的柔情蜜意,是因爲蘇以墨嗎?瞬間一股濃郁的妒意浮上心間。
這纔多久,葉綰綰就已經對蘇以墨傾心了嗎?按照巫師所說的時間,現在葉綰綰定是已然想起了一些舊事,爲何她還會對旁的男子上心?
在楚玄夜的認知中,葉綰綰從來都是喜歡他的,也只會喜歡他。可若是她喜歡上了旁人……
楚玄夜想借酒消愁,可酒意沒在喉間,心中的惱意和煩躁不僅沒有被澆滅,反而有增無減。
他實在受不了內心的煎熬,趁着葉綰綰出門,想來問個明白。
楚玄夜眸間的柔和也沾染了些許醉意,聲音艱澀,“綰綰,你真的喜歡上了蘇以墨嗎?難道你已經不記得……”
“請王爺慎言,”葉綰綰打斷了他,“這是我的事,與王爺無關。”
與他無關嗎?楚玄夜一怔,葉綰綰的事情,已經與他無關了嗎?葉綰綰的態度讓楚玄夜可以確定,她已經記起了前世發生的事。否則,葉綰綰的眼神中不會多了一份以前沒有的敵意。
她定是已經記起來了!這一認知讓楚玄夜的心又狂跳起來,可也只是片刻。
因爲,看葉綰綰的樣子,分明是鐵了心要嫁給蘇以墨。
楚玄夜不甘心,他們有過那麼多的過往,還有那些甜蜜,那些情意,都不作數了嗎?
良久,楚玄夜聲音呢喃,“綰綰,你是不是已經記起來了,所以你怨我。我保證,我定不會再……”
“王爺,”葉綰綰再次打斷了楚玄夜,“我不想在這裏跟你回憶那些無意義的過往……”
葉綰綰確實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醒來後,腦子裏就多了許多不屬於她的記憶。
夢裏的她並不知道楚玄夜心中有喜歡的人,一直追在楚玄夜的身後,最後如願以償嫁給了楚玄夜,卻害死了父王和哥哥,最後她自己也死了。
醒來後,葉綰綰恍惚了許久,夢境中的畫面,既陌生,又真實。雖然許多事情跟現實生活中的軌跡有了偏差,可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那纔是原本事情的走向。
葉綰綰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前世今生一說?如果真的有,那是否就是她的前世?她真的爲了追求自己的愛情,而害死過父王和哥哥?
那幾天,她總是會忍不住想,如果那個夢境裏發生的事情真的存在過,那現在的她,是不是已經不配當父王和哥哥的親人,也已經配不上蘇以墨了?
鸞宓發現了她情緒低落,幾番詢問過後,葉綰綰終於說出了實情。鸞宓聽完只是笑着安慰她,夢境都是相反的。
可葉綰綰還是覺得不安,鸞宓又問她,夢境中的那個葉綰綰喜歡楚玄夜,甚至可以爲他付出一切。現實生活中的她也喜歡楚玄夜嗎?
葉綰綰下意識地搖了搖頭,她早已明白自己的內心所想,當初對楚玄夜的好感,皆來自於她內心對救命恩人的自動美化。
與其說那是喜歡,倒不如說是一種美好的幻想。
她以前所喜歡的楚玄夜,只是被自己美化過的一個幻象罷了。就如同彩色的泡沫,看似絢爛奪目,卻一戳就破,並不真切。
鸞宓又問她,她是真的喜歡蘇以墨嗎?
葉綰綰微微一愣,卻很快又點了點頭,帶着幾分羞澀。
蘇以墨同他們兄妹一同長大,由於太過熟悉,許多東西總是容易被忽略。薊郡一行讓葉綰綰對蘇以墨有了新的看法。沒想到換一個角度看待他,竟能從蘇以墨身上挖掘出那麼多優點。
蘇以墨很善良,平時也樂於助人。但他也不是爛好人,蘇以墨的善意是有鋒芒,有棱角的。
蘇以墨很有才華,以往葉綰綰只知他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一次偶然的機會,她才發現,原來蘇以墨也作得一手好畫,尤爲擅長畫風景。
蘇以墨不是個文弱書生,他還習得一身武藝。
他的優點很多很多,說上一天也說不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蘇以墨很懂她。有的時候葉綰綰還未說出口,蘇以墨便知道她心中所想。
葉綰綰想,那便是書中所說的心有靈犀吧。
後來,鸞宓的一番話,讓葉綰綰終於不再糾結於夢境,心結打開了,心境也開闊了,愈發地珍惜起蘇以墨來,《早春圖》便是那個時候作出來的。
鸞宓說,一個人經歷過什麼,決定了他會成爲一個什麼樣的人。哪怕夢境中發生的事情真的曾經存在過,或者真的有什麼前世今生。可當現實中的葉綰綰做出和夢境中的她不同選擇的那一刻起,她們就不再是同一個人了。
換言之,哪怕真的存在重生,或者是覺醒前世的記憶之說,現在的葉綰綰,也不可能是前世的她了。
無意義的過往?楚玄夜聽着葉綰綰的話,這短短的幾個字,便是她對他們兩人那段刻骨銘心經歷的評價?
楚玄夜面色蒼白,直勾勾地盯着葉綰綰,“當真無意義嗎?”她憶起了那段過往,卻毫不在意嗎?
他眼眶泛紅,激動地解釋道,“綰綰,我不信!你定是還生着我的氣,你以爲我喜歡連詩語,其實不是的,我只是搞錯了,我……”
“楚玄夜,我不是她。”葉綰綰看着他這個樣子,眉頭緊蹙,心中的厭惡更甚。“你該解釋,該懺悔的人不是我。”
楚玄夜聞言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又聽到葉綰綰一字一頓地說道,“再說了,即使她回來,我覺得她也不會原諒你。”
葉綰綰曾經將自己代入其中,如果是她,哪怕楚玄夜捨棄一切重來一次,想要求得她的原諒。她也不會原諒楚玄夜,不僅不會原諒,可能還會尋機殺了他。
看着葉綰綰眼中的冷漠和厭惡,楚玄夜心中一陣揪痛。她不僅否定了他們之間的那段過往,連以往那個愛着他的葉綰綰也要一起抹殺掉嗎?
葉綰綰是想要徹底地跟他切斷聯繫,好乾乾淨淨地去當蘇以墨的妻子嗎?不,他絕不能允許!葉綰綰只能是他的!
楚玄夜面容緊繃,眼尾帶着些許猩紅,“綰綰,不管你如何否定,你都是我的!”
語罷,楚玄夜再也控制不住,上前就想抓住葉綰綰的雙手,可他還未碰到葉綰綰的衣角,胸口便被人狠狠踹了一腳。下一秒,人便像紙張一般輕飄飄地飛了出去。
楚玄夜被跌倒在地,他捂着被踹的地方,擡頭想看看到底是誰。卻看到令他目眥欲裂的一幕,蘇以墨正站在葉綰綰面前,低聲地安慰着她。而葉綰綰一改方纔冷漠的樣子,此刻臉上滿是女子的嬌羞。
無人理會坐在地上的楚玄夜,蘇以墨冷聲對楚玄夜說了一句“王爺請自重”之後,就帶着葉綰綰離開了,而素琴則跟在他們身後。
看着蘇以墨和葉綰綰並肩離開,楚玄夜心有不甘,本想起身去追。可他想到了什麼,身子頓了一下,眸間也黯淡了幾分。
追上了,又能如何呢?
如今的他,空有個王爺的名頭,卻什麼都沒有。
他已不是上一世那個登上帝位,大權在握的楚玄夜了,就連這個王爺的身份,也保不齊哪天就會被葉鸞煒給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