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守寡後我重生了 >第 180 章(陳家郎)
    江南,松江府、華亭縣。

    黃昏時分,陳孝宗處理完最後一樁案子,換上一身常服,帶上兩個隨從出了縣衙。

    六月尾巴,正是酷暑季,哪怕日頭已經下山,這邊依然悶熱彷彿蒸籠。

    陳孝宗一手搖着摺扇,閒庭散步般晃悠到了徐府所在的街巷。

    徐府門前種了兩棵香樟樹,有些年頭了,枝繁葉茂的,樹下兩老頭在對弈,身邊還圍着幾個老頭、頑童。

    “哎呀,知縣大人又來了!”

    當陳孝宗出現,一個頑童嬉皮笑臉地叫了出來。

    衆老頭齊齊擡頭,認出陳孝宗,頓時找藉口散了,並且牽走了自家孫子。

    轉眼之間,樹下就只剩下一個八旬左右、鬚髮稀疏的精瘦老頭,與兩個六七歲的孩童。

    這是徐家的兒郎,精瘦老頭朝他們擺擺手:“進去吧,都進去。”

    兩個孩子瞪幾眼陳孝宗,聽話地離去。

    陳孝宗已經走近,十分熟稔地坐到老頭對面,看看棋盤,再笑着對老頭道:“這麼簡單的棋局,師公是在哄街坊們開心吧?”

    老頭:“他們開心了,我也開心了,各得其樂。”

    陳孝宗:“那我再陪師公樂呵樂呵。”

    說完,他拿起黑子,就着現有的棋局繼續下了起來。

    老頭看他一眼,默默布棋。

    這一局無比漫長,終於結束時,天色已暗。

    陳孝宗嘆氣:“薑還是老的辣啊,別說我了,就是我爹來,也得敗在師公手裏。”

    老頭:“你爹比你精多了,我的棋藝也不如他。”

    巷子裏忽然起了一縷風,頭頂的香樟樹葉窸窸窣窣地晃了起來,陳孝宗擡頭看看,再朝老頭一笑:“下棋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我爹棋藝不如您,偶爾贏兩盤,也都是佔了其他方面的便宜。”

    老頭摸着鬍子笑:“你比你爹能說會道。”

    陳孝宗:“那還是他厲害,不然當年哪能得您青睞,沒有您的提拔與栽培,我爹早不知道被貶去哪裏了。”

    老頭瞥眼他的肚子:“喫過了?沒喫陪我喫頓家常飯吧。”

    陳孝宗:“還是師公心疼我,這個時候來,就是爲了蹭您一頓飯!”

    老頭搖搖頭。

    陳孝宗繞過來,扶親爺爺似的扶起老頭,熟門熟路地往徐府裏面走。

    可以說,自打他來華亭縣任職,三天兩頭地往徐府跑,若非徐府沒留他過夜,他能喫住都在這邊。

    徐家的廚子準備了兩葷兩素一湯,不算多,但樣樣色香味俱全,甚是講究。

    陳孝宗心滿意足地道:“我爹還是心疼我,讓我來您這邊享福,像我大哥,在廣東肯定沒有這麼好的飯菜。”

    老頭:“各地有各地的水土,廣東亦有當地名菜。”

    陳孝宗:“師公見識廣,給我講講?”

    老頭便一邊用飯,一邊給他說了些廣東地界的珍饈美味。

    陳孝宗聽得津津有味。

    老頭的視線不斷地在探花郎那張有幾分熟悉的俊美臉龐掃過,忽然道:“馬上就要收夏稻了,你真的一點都不着急?”

    朝廷推行新政,周圍縣城的知縣早就焦頭爛額地忙活起來了,只有陳孝宗,正月底到任,幾乎天天往他這邊來,卻一次都沒提過新政。

    論耐心,他自認不會輸一個小輩,可陳孝宗如此閒適,老頭也怕關鍵時刻年輕人突然來一招狠的,不給雙方留任何餘地。

    他可不會因爲陳孝宗笑得俊俏,就真以爲他沒有狠招。

    陳孝宗聽到這話,笑得更好看了,一邊爲老頭舀勺白玉豆腐,一邊信心滿滿地道:“有您幫我,我最不用着急了。”

    老頭:“我幫你什麼?”

    陳孝宗:“您是華亭縣的首富,亦是整個南直隸各世家大族唯馬首是瞻的人物,只要您肯配合新政,其他世家誰還敢推諉?”

    老頭垂下睫毛,低頭喫豆腐。

    既然提到這茬,陳孝宗也不迴避了,笑着道:“我爹剛派我來時,我都急上火了,怕您不願意讓徐家交田稅,來文的我鬥不過您,來蠻的豈不成了欺師滅祖?我爹狠狠訓了我一頓,嫌我瞎操心,還說您老在內閣時便事事以皇上、百姓爲先,新政既利於百姓,也利於皇上,您絕不可能反對。”

    老頭磨了幾次牙,嚥下入口能化的豆腐,剛要開口,陳孝宗的高帽又來了:“我捱了一頓罵,心裏果然也敞亮了,我爹那話確實沒錯,您老乃是本朝第一賢相,註定要陪着三朝皇帝名留青史,沒道理到老再爲了那點田賦跟朝廷對着幹,白白落個晚節不保的污名,是不是?”

    老頭:……

    陳孝宗再舀一勺豆腐:“我爹還說了,明年十月您老就要慶八十了,皇上平時就總是念叨您,到了明年您慶八十大壽,皇上肯定會賜祝壽的璽書給您,多大的榮耀啊。我見我爹羨慕,連忙哄他,說他老了也能得這個,我爹又說了,他賢德不如您,沒可能的。”

    老頭:……

    陳孝宗:“對了,明年春弟要參加春闈吧?到時候給您中個一甲進士回來,一年雙喜!”

    春弟是指徐家長孫。

    老頭:……

    他深深地看了陳孝宗一眼。

    陳孝宗:“來,這豆腐好喫,您多喫點!”

    .

    廣東,廣州府。

    這邊夏稻收的更早,但士族不如江南那邊多,有鬧事的,陳伯宗全部以武力鎮壓,堪稱鐵血手腕,直接就把那些企圖阻攔新政的本地士族的氣焰壓了下去。

    只是今年是新政推行的第一年,大問題解決了,各種各樣的小問題卻層出不窮,陳伯宗依然忙得早出晚歸。

    這日傍晚,陳伯宗回到知府衙門,天已經黑了。

    有個線人早早在此等候了。

    陳伯宗屏退左右,叫線人陪他一起落座,兩人邊喫邊聊。

    當年豫王、景王在五朵山大敗,留下兩萬多降兵,爲首的軍官們都斬了,兩萬多降兵卻都是青壯年,白白殺了可惜,朝廷的處置辦法,便是在他們額頭刺字,發配各地做苦役。

    朝廷年年都缺勞役,邊關修長城用人,兩河築堤壩用人,各處礦山採礦也用人,除了徵用百姓,便是派遣囚犯做事。

    在陳廷鑑的暗中授意下,兩多萬降兵分散發配到了五個地方。

    恰逢當年廣東這邊發現一處新鐵礦,朝廷便直接調了八千降兵過來。

    陳伯宗要查戚瑾通敵的證據,除了派人盯着戚瑾與金吾前衛存活的三百來人,也要接觸叛軍這邊的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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