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後花園望出去的天空一角,灰濛濛的好像被蒙上了一層灰塵。
“那小子身上的毒可真奇怪......”
倚在柱子邊的白衣男人蹙着眉嘟囔,“說起來真是走運,要不是有那小子幫忙,赫連決可不會這麼快就倒臺。”
“可惜,年紀輕輕,馬上就要中毒身亡。”
柳風剛給赫連昊都診治完,語氣中都是對年輕生命即將逝去的可惜。
話音落,容鈺卻將視線轉向一旁,花叢底下,坐在搖椅上曬太陽的女子身上。
女子恍若未聞,姣好的容顏在陽光下如花朵般綻放,讓花園中其他花朵都失了顏色。
容鈺眸色暗了一瞬,上前。
“你打算怎麼安排。”
沈渺渺聞言擡頭,知道他說的是赫連昊都。
神色並未有半分變化,伸了個懶腰,淡淡道:“還能怎麼辦,聽天由命唄!”
聽到她語氣中疏離和冷漠,容鈺不自覺皺了下眉頭。
他明明查到,那把劍就是沈渺渺給赫連昊都的。
他不信她沒有參與其中。
容鈺打量着女子,但卻怎麼也看不透。
而一牆之隔的房間內,赫連昊都虛弱地躺在牀上。
臉色蒼白,兩頰都凹陷下去,脣色紫裏透着黑,儼然中毒深重,命不久矣。
“四喜......”
昊都喘着氣低喊一聲,模糊的視線好容易才聚焦,牢牢鎖定眼前女子容顏——四喜那雙黑亮泛着淚的眼眸。
“你,你快別說話了,先把身子養好!”四喜眼淚不住的流,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拼命對救過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少年露出好看的笑容。
“不!”
昊都握住她的手,虛弱但指節用力。
“我自己身子什麼情況我自己明白,我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有些話,我想現在就對你說。”
少年臉色蒼白,說話間不時咳嗽幾聲,但眼神一直定定落在四喜身上,從前是不敢看,現在卻像是要一次看個夠。
“四喜,從赫連府裏逃出來那天我就死了。”
“後來的命都是你給的,我原想着,等我把那老賊殺了報仇,就帶你和你娘一起找個依山傍水的地方。以後我來照顧你們,安安穩穩的過我們想要的日子,可是現在咳咳咳......”
昊都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握着四喜雙手卻緊了又緊。
“四喜,能喜歡你,是我這輩子,得到最好的禮物。”
少年的眼神真摯而又明亮,像是冬日裏熊熊燃燒的一團烈火,瞬間驅逐了四喜身上的寒意。
她怔怔的呆在原地,眼眶是熱的,不知什麼時候流下淚來。
演武結束後,那個天仙般的女子曾告訴她。這些年,赫連昊都爲她做的一切。
殺李校尉,默默守護她和孃親......
她這麼髒,可他竟還將她視珍寶,百般呵護。
四喜淚流滿面,嗚咽着說不出話來,淚眼朦朧的緊緊握住赫連昊都的手不願放開。
“我,我都明白的。”
“你放心,你死了我也不會獨......”
四喜瘋狂點頭,迴應赫連昊都的心意,但話剛說道一半,牀上躺着的少年身子歪斜,不知何時垂下了頭,徹底沒了聲息。
“快來人啊,求求你們救救他吧!”
雨是在晚上停的,院子裏雨水落在地上凍成了冰,踩上去又溼又滑。
小心翼翼踩着石頭走到門前,沈渺渺捧着藥推開門,看見牀頭打翻的水碗,挑了挑眉。
“還以爲你要明日才能醒來呢。”
她把地上的碎片拾起來,又重新找了個碗倒了杯溫水。
笑眯眯地給牀上不知何時醒來的少年遞過去,語氣不驚不怪。
“底子不錯哈。”
赫連昊都病懨懨地,臉色依舊蒼白,但嘴脣已經不似之前那般黑紫,反而透出一絲正常的紅潤。
不過顯然,此刻他對自己的狀態非常意外和疑惑。
“你不是說用過那劍的人都會中毒暴體而亡,我怎麼沒死?”
不僅沒死,而且體內力量似乎更充足了。
不像以前,儘管依靠“毒身”增強了實力,但還是覺得很虛。
“噗嗤!”
女子笑起來,嘴角兩個淺淺的梨渦。
她好心情的把玩着手裏的茶碗,說話聲不疾不徐:“你本來是要死的,但你很幸運。”
“毒身的毒中和了你體內的火毒,加上遮瑕膏的效果,你不僅死不成,你的臉也被修復了。”
沈渺渺說完,赫連昊府足足愣了有五秒鐘。
“什麼!”
他又驚又喜,連身上的疼也顧不上了,一下從牀上跳下來。
過了一會兒,才欲言又止的盯着沈渺渺的方向,通紅着臉。
“原來你......”
“抱歉,之前是我誤會你了。”
赫連昊都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甚至不敢看沈渺渺的眼睛。
一路走來,從沈渺渺幫他解決李校尉,再送他毒身,一直以爲沈渺渺別有用心。現在才後知後覺,原來她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見他這幅模樣,沈渺渺也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語氣依舊還是漫不經心。
“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做生意嘛,還是很厚道的!”
說着她拍拍赫連昊都的肩膀,離開前揶揄的道:“你好生歇着吧,四喜姑娘會照顧你的。”
昊都臉色一紅,看着沈渺渺遠去的背影,認真又莊重地說了聲謝謝。
此時此刻,皇后宮中久違地傳來了笑聲。
太子容子安連飲了好幾杯酒,此刻面色通紅,眼裏隱隱泛着興奮地光芒。
“母后,此番赫連決倒臺,邊境那邊就不足爲懼,只要兒臣多下點功夫安排些人手過去,四皇子以後是成不了氣候了!”
容子安沾沾自喜,神情中露出幾分得意和勝券在握。
皇后也不住的點頭,誇讚道:“你做的很不錯,這次赫連決當真是糊塗了,那個私生子這麼厲害竟然沒有除掉,倒是給了我們機會。”
說着,皇后眸色一沉,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不過後面不可掉以輕心,畢竟你真正的對手還沒……”
話到此處,她並沒有多說下去,給太子一個警告意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