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家的兵力都往北境而來?

    沈渺渺眸子微微一沉,深吸一口氣:“你們幾家的兵力都到了北邊,那麼,其餘邊境之地又有何人鎮守呢?”

    衛澤緩緩勾脣一笑:“不過是抽調部分兵力過來而已,抽取十之一二,也並非什麼難事。”

    四大家長管樊國多數,明面上的人數都有足足四十萬人。

    若是抽取十之一二過來,那麼,北境的將士人數,將會在十二萬人之上!

    沈渺渺垂眸淡淡地打量着底下的衆人,他們面上的笑容謙遜溫和,彷彿當真是心服口服。

    可是沈渺渺知道,這不過,是想要轟雲宗的支持而已!

    甚至於調動過來的那些兵力,也並非是簡簡單單的想要馳援,而是看中了她之前的炸彈!

    “四大家深得皇上信任,十之一二也有八萬人左右,這小小北境,恐怕還得仰仗各位提供糧草了。”

    沈渺渺綻開一抹笑來,脣邊酒窩深深,眉目之間妖冶如畫:“早就聽說,四大家治家領兵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到時候各位的兄弟們來到此處,還得和睦相處纔是。”

    醜話總得要先說在前頭。

    四大家一向自命不凡,他們帶出來的兵士,估計也差不多。

    如此一來,人一多,到時候內部發生矛盾,那可就是白白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楊毅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哈哈一笑,彷彿當真是個重情重義的儒商:“您說的這話可就生分了,到了北境,可就是一大家子了,糧草的事情……”

    沈渺渺緊緊的盯着他,面上笑意不變,眸色卻越發深沉。

    “糧草的事情,咱們自然有人處理。”

    在沈渺渺目光逼迫之下,楊毅淡笑着改了口:“人數衆多,糧草就不是個小數目,咱們這幾家自然也得支援一些。”

    說着又頓了頓,“北境的兄弟都是屍山血海裏磨礪出來的,要是有人膽敢冒犯,那不就成了衆矢之地了嗎?”

    “楊兄說的是,”衛澤勾脣一笑:“我家的家丁種樹都那麼聽話,更何況是打仗呢?沈國師,放心。”

    雖然被人陰陽怪氣了幾句,但沈渺渺卻也沒有放在心上。

    四大家的人馬駁雜,裏面有正兒八經七進七出拼殺出來的將士,自然也有不務正業,吊兒郎當的少爺兵。

    來的人若是能用纔好,若是不能用,難道還留着他們白白的喫北境的糧食嗎?

    “既然各位家主都已經這麼說了,那我也給大家透個底兒。”

    沈渺渺站起身來,肅立行了一禮,“我並非樊國之人,之前種種舉動,也不過是不忍百姓在亂世之中掙扎。”

    “此事之後,四大家爲開國功臣,爲掌權之人,我沈渺渺對樊國並無非分之想,還請大家放心!”

    【是呀是呀,反正只要掌控樊國就好了嘛,他們愛鬧騰就鬧騰去唄!我家宿主就是聰明!】

    小小的一個虛擬茶杯犬,卻對畫的大餅如此敏感,沈渺渺忍不住輕輕踢了踢。

    這話一出口,明顯感覺氣氛有幾分凝滯。

    不過半晌,衛澤又開口了,只是這一次,面上的笑意真切了幾分。

    “那就還請沈國師記得今日的話,咱們纔可以一起共圖大事!”

    衆人起立,紛紛舉杯敬酒,沈渺渺以茶代酒回敬,在那些外人面前,看起來自然又是一陣和樂融融。

    是夜,城主府中,沈渺渺房中的蠟燭一直未熄滅。

    “你當真要讓他們的兵力遷到天險之城當中來嗎?”

    容鈺薄脣微抿,並不十分贊同:“眼下,雖然我們佔據上風,可是戰事當前不可馬虎。”

    容鈺說的這些,沈渺渺自然也能知道,四大家面上看起來像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若是涉及利益,也難免面和心不和。

    “我自是明白,但是有些朝廷臭蟲,也是該剔除了。”

    沈渺渺眉頭一皺,忍不住微微躬了躬身子。

    容鈺也顧不得那許多,連忙把脈:“怎麼了,可有何處不適?”

    “無妨……”

    沈渺渺不多時就緩了過來,只是面上看着依舊沒多少血色。

    “大概是最近多勞多思,肚子裏的小傢伙不樂意了。”

    這麼說着,又輕輕地拍了拍高聳的肚子,面上笑意越發柔和。

    容鈺這才鬆了一口氣,幾乎沒用力道的彈了彈沈渺渺肚子尖尖:“小傢伙真壞,看出來了怎麼收拾你。”

    一說到這裏,容鈺又有些緊張:“你如今快臨盆,戰場上面的事情就不需要過多操心了。”

    說着直起身子,面如刀削的俊朗,面孔緊緊的盯着沈渺渺,“我是大朔戰神,交給我。”

    沈渺渺看他這副模樣,心中一暖,緊接着,微微搖了搖頭。

    “這事我無法袖手旁觀,容鈺,謝謝你。”

    容鈺揉了揉眉心,忽然之間就明白,爲何柳風對不聽話的病人那般煩躁。

    自個兒眼前,這不就是嗎?

    “你預產期在即,萬事不可逞強,”知道眼前之人倔強,容鈺也只嘆了一口氣,“有事只管找我。”

    這邊,在昏黃燭火當中,有人心間溫暖,有人頭一次知曉擔憂牽掛。

    而在星利國營帳之中,姜茂維行走在傷兵之間,面色沉沉。

    “大人……”

    有個小兵只穿着單衣,一雙腿血色淋漓,面容慘白,讓人不忍直視。

    姜茂維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那小兵的手,骨頭並沒有長成,尚且還是少年,可掌心卻有了一層粗糲的老繭,那是重騎兵的標誌。

    “大人在此,可有何話要說?”

    姜茂維也是上過戰場的,一看他這情況,就知道必然好不了了。

    小兵扯了扯嘴角,但是由於過於疼痛,終究是扯不出一抹笑。

    “我是瞞着家裏人代替兄長征兵的……”

    “當時,我也不會讀書,寫字,急匆匆的就走了,如今,我恐怕是回不去了。”

    說着又在脖子裏掏出一塊沉甸甸的東西來,勉力扯下,塞到姜茂維手裏。

    “我家在桑塔羅寨,家鄉人都喊我黑馬,這……這是,是我攢下來的軍餉,融成了銀牌子……”

    小兵說着喘氣越發困難,只把東西一個勁兒的往姜茂維手裏塞。

    “我不,不孝,只有……這個……忘,忘了我吧……”

    話音一落,蒼白冰冷帶着血液粘稠的手,忽然就從手裏滑落,姜茂維緊緊的攥着厚實的銀牌子,一時紅了眼眶。

    “來人!”

    姜茂維猛地站起身來,看着這一地的殘兵敗將,將眼淚硬生生的忍回去,只餘滿目剛強。

    “讓諸位將軍到主賬集合!商議要事!”

    星利國是苦寒之地熬出來的狼崽子,怎麼可能任由自己被撕咬而不還口!

    如果他們這些當將軍的都怯懦了,那麼,又怎麼對得起傷兵營裏那些魂歸西天,或者斷手斷腳的勇士?

    戰!必須再戰!星利國的狼崽子,不可以認輸!

    可是等到姜茂維說出自己的想法,營帳之中,卻是一片的靜默。

    “一個個的都愣着幹什麼?說話!難不成真的被一個丫鬟片子就嚇破了膽兒嗎!”

    姜茂維猛地沉聲厲呵:“咱們的勇士,難道就這麼白白犧牲了嗎!”

    “大將軍!”

    其中一個副將猛地跪了下來,“但是他們手中有雷震子!那東西並非人力可以抵擋!”

    “咱們傷兵營裏的那些兄弟,不就是着了這個道嗎!”

    姜茂維深吸一口氣,細細的回想白日裏的情形。

    雷震子……

    威力確實極爲可怖,可是他回來看到被炸的地方,似乎和他曾經見識到的轟雲宗的雷震子並不相同。

    說不定,沈渺渺那個黃毛丫頭不過是在耍些哄人的把戲而已!

    “他們如今沒有了。”

    姜茂維見衆人沒有反應過來,重複道:“若是他們還有雷震子,那麼我們今日只有全軍覆沒的份兒,我也不可能回得來。”

    “當時情況大好,我們後備防禦被炸,前方雷震子和火油逼得我們不得不退。”

    姜茂維這麼說着,嘴角的弧度越發明顯。

    “如果是你們,你們佔盡了這好處,還會不會放虎歸山?”

    旁邊一人猛地眼前一亮,也顧不得手上的血,沒有洗乾淨,猛地一擦臉。

    “您是說,他們沒有趕盡殺絕,是因爲已經沒了資源?”

    姜茂維心裏也有點沒底,但是此刻,他若表現出來一絲一毫,等來的就只會是軍心渙散!

    “不僅是因爲沒了雷震子,我懷疑他們的將士,也還沒有完全恢復戰力。”

    姜茂維回想着之前的每一次交戰,娓娓道來:“當時我們眼看着就要破城而入,那時纔有了援軍,但是看人數,最多也不過一萬。”

    “而城中之人,之前苦戰數天,戰死的,凍死的,餓死的……聽說都堆成了山。”

    “這個我知道!當時他們焚燒屍身,那味兒……嘖嘖嘖……”

    有一副將提起了精神,目露兇光:“既然如此,那可就不要怪爺爺,我後面好好招待他們了!”

    旁邊一個儒將打扮的人,此刻卻還是滿目擔憂。

    “將軍,大人!你可知,若此時兵敗,必定會牽累到您的部落家族?”

    “您,當真要戰?”

    “當真!”

    姜茂維挺直脊背,鐵骨錚錚:“我星利男兒,受不得如此欺辱!”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