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澤還想說什麼，卻通通被這一句話都給堵了。
“那麼後面的事情可就勞煩沈國師了。”
楊毅冷哼一聲，帶着其餘人等拂袖而去。
姜茂維站在營帳外，北境的風雪刺骨，雪花粒兒隨着狂風拍在臉上，火辣辣的疼。
“斥候可有傳來消息？”
旁邊伺候的人略微蹙眉：“斥候說……樊國那邊似乎陸續有逃兵出現。”
姜茂維眼前猛地一亮，“問出什麼東西了？”
“別的沒什麼，就說沈國師被坑了，把他們的軍餉糧食白白分給了四體不勤的少爺兵。”
那人說着，自己就先笑了起來：“缺衣少食的，今兒又吃了一場敗仗，人心惶惶，出現逃兵再正常不過。”
姜茂維一時大喜，“來人！備馬點兵！”
“咱們現在清點人馬，天不亮就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樊國營帳之中，一燈如豆，沈渺渺望着沙盤，眸色沉沉。
“時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容鈺將大氅披在她肩頭，“夜裏我幫你守着。”
沈渺渺回頭看他一眼，將大氅帶子繫好，微微搖頭：“這會兒就算是再睡也睡不了多久了。”
北風的呼嘯夾雜着雪花，響起了聲音，像是將死之人的掙扎，其中穿插着鷹啼，更是攝人心魄。
沈渺渺微微閉了閉眼，脣角一勾：“來活了，讓兄弟們別睡了！”
北風呼嘯，天險之城外靠近他們那邊，十多裏左右的地方有個峽谷盆地。
“前面的地界兒有沒有埋伏？”
一副將抓着斥候的脖子，聲音響起大刀又冷又沉。
“沒有埋伏！”
斥候連忙大喊：“一切正常！”
副將冷哼一聲，轉頭又道：“兄弟們！沈渺渺隊伍裏的人正在叛逃！接下來的事情就靠咱們了。”
“咱們衝！”
峽谷地段不長，可在他們踏入峽谷的一瞬間，背後卻陡然起了一層汗毛。
有詐！
副將不知爲何，直覺如此，可這時說什麼都晚了！
——峽谷兩邊山頂上，忽然出現了許多人馬，策馬奔騰朝着這邊跑來！
馬元青帶着頭盔戰甲，只露出一雙狠戾的眼睛，“都他孃的給爺殺！這可是搶都搶不到的軍功！”
場面一瞬間急轉而下，副將帶出來的有小兩千人，這會兒全被包了人肉餃子！
副將避之不及，只能硬戰，但是失了先機，又不佔地利，也只能生生的輸了。
馬元青沒有戀戰，留下一地屍體，轉頭就跑。
星利國營帳中，姜茂維等了一晚上，卻沒有等到任何喧囂鬧聲，心裏緊了又緊。
晨光微曦，馬元青端着頭盔抹了一把臉進了主帥營帳，“沈國師，還真被你說中了！竟然真的有小隊人馬先行前來攻城！”
“我把他們都殺了，屍體壘成牆放到了官道兒上！他奶奶的星利國狗崽子，要想過來就先得過了那堵牆！”
“之前只知道馬將軍善於設伏，今天可算是大開眼界。”
沈渺渺倒了杯茶，“昨日姜茂維大勝而歸，心裏對我就有了輕視，再加上弟兄們扮的逃兵也有模有樣，可不就上鉤了！”
“那也是沈國師您算計得妙！”
馬元青嘿嘿一笑，“白天肯定免不了一場硬戰，這一遭，咱們士氣可足了！”
“那接下來就煩請諸位兄弟了！”
又是客套了一番，馬元青這才興沖沖的離開主帳篷。
營帳的羊皮窗戶被一陣風吹開，咕咕頂着一頭雪撲進來，甩了甩腦袋。
沈渺渺手上拿了一塊生肉，遞到咕咕嘴邊，“幹得不錯，接下來看你的了。”
咕咕親暱的蹭了蹭沈渺渺手腕兒，這才大口喫肉。
“咚！”
“咚咚咚！”
太陽剛剛升起，戰鼓就又擂響。
這一次，就連雙方的叫罵也都省下了，黎明前的交手，碼成牆的凍硬了的屍體，比什麼挑釁都來得實在。
姜茂維此刻也沒有留情面，重騎兵揮刀向前，猛如大江大河怒吼浪濤！
輕騎兵分爲左右兩翼，和重騎兵相輔相成，馳援互助，弓弩手在步兵之後，像是冬日裏蟄伏的毒蛇！
先是戰鼓聲，再是吼聲，而後戰馬奔騰的鐵蹄聲不斷，聲聲入耳，形成一陣陣轟鳴，彷彿大地都開始抖動。
沈渺渺沒有貿然派出軍士迎敵，“弓弩手準備！”
等到騎兵到了近前，星利國的弓弩手和步兵暴露在射程之下，這才猛地一揮手。
“放！”
“再來一波！”
改良過後的弩箭呼嘯而出，形成黑壓壓的一片天幕，撕裂了寒風，“唰……唰……唰！”
“重騎兵頂上！頂上去！把後面的人給我護好了！”
沈渺渺看着下面的人不斷變換陣型，哪會就這麼給他們機會？
“射擊！射！”
“投石車準備！”
“一，二，三，放！”
重騎兵堪堪頂上前來，卻被投石器又打亂了陣型。
重達百斤的巨石落下，砸在穿着重騎兵盔甲的人身上，發出讓人一陣牙酸的咯吱聲。
更多的人，卻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投石器過後，又是弓弩手上來，姜茂維剛剛讓人舉起圓盾，金屬相碰的聲音密集而又刺耳。
可就算如此，卻依舊有不斷的騎兵被射傷下馬，身後的弓弩手和步兵此時此刻，像是待宰的羔羊。
被將士們踩得泥濘不堪的白色雪地上，轉眼之間就佈滿了冒着熱氣的血液，血肉模糊的身體被馬蹄踐踏，斷臂殘肢和着泥沙叫人看不清模樣。
牛角嗚嗚的吹響，重騎兵自發的組織起來，牢牢的頂住了箭雨！
等到好不容易來了城牆之下，卻發現好好的城牆外面卻結了一層厚厚的堅冰，不僅愈加溼滑，更多了堅固！
沈渺渺冷冷的看着他們當了長梯就準備爬牆。
“上火油！”
火油兜頭淋下，刺鼻的氣味像是死神的宣告，火箭隨之而來，城牆堅冰之上，伴隨着淒厲慘叫，頓時燃起耀目的火光！
姜茂維目眥欲裂，惡狠狠地看着城牆上一襲紅衣飄舞的女子。
“給我弓！”
百斤重的大弓拉得弦如滿月，牢牢地對準了沈渺渺！
“咻！”
帶着幽藍色的長箭瞬息之間就到了近前，沈渺渺瞳孔瞬間放大，還不等她動手，一長刀就看似輕飄飄的挑開了。
“這麼危險，你都不知道躲嗎！”
容鈺一把將沈渺渺拉到身後，罕見的疾言厲色。
沈渺渺捏了捏他的手，笑了一聲，“這不是有你嗎？”
話雖如此，眸色卻陡然冷了下來，伸手取了旁邊的弓，拉弓搭箭，瞄準，放！
漫天箭雨中，姜茂維下意識的覺得有哪裏不對，呼嘯而來的長箭，狠狠的咬緊他的肩膀！若非他躲得快，恐怕就是一箭穿心！
“巨弩呢？準備好了嗎！”
姜茂維反手砍斷箭尾，咬牙切齒，“都他孃的磨磨唧唧的做甚！給老子幹他孃的！”
一個龐然大物悄然出現，像是放大了千萬倍的弩箭，上頭的箭矢足有成人大腿粗細，箭頭是四角倒鉤，此刻已經對準城門蓄勢待發！
“投石器，把那東西砸了！”
沈渺渺厲聲道，若是巨弩當真射到了城門，那他們就只有入城巷戰了！
可眼看着時間來不及了，巨弩蓄滿了力氣，只等瞄準就放！
一陣鷹唳忽然在上空響起，咕咕猛地飛下，利爪抓爛了巨弩手的臉，順帶有帶走了另外一人的眼睛！
“啊！啊啊啊啊！”
一陣慘烈的痛呼之後，巨弩瞬間射出！千鈞一髮之際，因爲咕咕的攻擊偏離了角度，卻還是牢牢地釘在城牆上！
投石器也終於瞄準，轟隆一聲，巨弩成了一片廢墟！
姜茂維心疼得像是在滴血，卻不等他反應過來，背後卻又傳來一陣喊殺之聲。
怎麼回事？
他早早的想到了樊國或許會從後包抄，設了防備陷阱，爲何還是沒有擋住！
馬元青渾身浴血的從後面包抄過來，此時此刻，恨不得痛快地笑幾聲。
沈國師像是早早的料到姜茂維在後方的佈防，在地圖上給他說了又說，甚至給瞭解決方式！
“將軍！”
有副將忽而看向身後營帳，目眥欲裂，“營帳西北方……火！我們的食物被燒了了！”
鹽能化冰。
咕咕通人性，又是猛禽，讓它帶幾包鹽去灑了，也不是不行。
沈渺渺看着底下星利國心緒躁動，冷笑一聲。
“火油石頭，預備！”
百來斤的巨石上面纏滿了用羊腸灌的火油，又用火油一淋，砸到場上火油飛濺，只一丁點兒火星子就燒成一片！
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姜茂維擦了一把臉，踢開腳邊的屍體，左邊的兄弟中了好幾箭，唯一完好的左手還緊緊的握着彎刀。
右邊的兄弟面目猙獰，殺紅了眼，身上的血不知是旁人的還是他自己的。
而城牆之上，紅衣飄飄的女子冷然垂眸，像是望向人間的神，不帶絲毫悲憫。
姜茂維突然怕了。
“退……”
“撤退！都給我退！撤退！”
“我們敗了……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