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心大的,只覺得是徐青他自己倒黴。
而另外有一些,卻覺得這事情隱隱指向新任的御花使。
朝野震動之下,齊春院自然也不可能一無所知。
“初冬。”
有人遠遠的招手,快步走上前來:“你最近早出晚歸的是在做甚?”
面前的人是禮部侍郎的幼女,柳初冬淺淺一笑:“不過是隨便弄些東西罷了,瑤瑤有事嗎?”
禮部侍郎幼女搖了搖頭,又咬了咬脣:“我聽說姚芝她們家的事了……你和御……”
“瑤瑤。”
柳初冬輕聲打斷,面色不變,眸子裏的光卻懾人的很:“我還有事,先走了。”
書院裏的人都知道柳初冬和沈渺渺的關係,這麼些天明裏暗裏求情的人也不少。
只是柳初冬並不覺得自己有立場說話,所以都回絕掉了。
出了書院大門,柳初冬一眼就看到了等着的許放,不由得長長鬆了一口氣。
上一次二人單獨出門遇到刺殺,雖然最後是渺渺解圍,但是許放護着她的情誼,他從未忘卻。
“咱們今日,就去京兆尹府那邊拿行商文書吧。”
許放細細的打量着柳初冬的神色:“怎麼,是有什麼不順嗎?”
柳初冬微微搖了搖頭:“就是京城裏沸沸揚揚的事,不過也沒什麼。”
最近,京城當中沸沸揚揚的事情,除了新上任的女御花使之外,也就只有漳州通判了。
“莫要放在心上。”
許放略微安慰了兩句,從懷裏拿出個油紙包來:“路上買的糖,嚐嚐?”
說話間,不知不覺就已經走到了京兆尹府。
門口的帶刀侍衛一臉倨傲,看着柳初冬二人臉嫩,說話更是眼睛都不帶擡的。
“什麼事兒啊?”
許放眉頭微蹙,卻被柳初冬輕輕地拉住袖子,只見她笑道:“我們是來拿商會文書的,這是府尹大人的印籤,還有相應契約。”
想要成立商會,首先需要到京兆尹府進行登記造冊,同時,需要有相應的房產地契,然後,再按照需要成立的商會大小,繳納一定的契稅,並告知府尹。
這些事情做完了,纔可以拿着府尹的印信,來到此處,領取商會許可文書。
“哦。”
守門侍衛一把接過文書,隨意的翻了翻,就這麼拿在手上,也不放行,也不說話,直愣愣的杵在門口。
許放行走江湖,最不喜歡看的就是這樣的官僚主義,不由得一股子火氣涌上心頭。
“官爺,咱們看完了嗎?能進去了嗎?”
旁邊的守門侍衛斜睨了一眼,似笑非笑:“一個青瓜蛋,子,一個黃毛丫頭,就想這麼拿文書?”
說着,手上微微一動,許放認得出來,那是道上要錢的手勢。
柳初冬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一時間有些懵懂。
許放笑了一聲,拿出一張銀票來:“是小的們不懂事,怠慢了官爺。”
守門的侍衛輕笑一聲,明目張膽的接過銀票,輕輕撣了撣:“沒事兒,以後來辦事有點眼力見兒,行了,進去吧,生意興隆啊。”
話雖如此,可是面上的嬉笑之色,讓人看着只覺得心涼。
一走進去,就看到滿院子手上拿着各類文書契約的商人,大多苦着一張臉,但只要進了院子正對面的門,無論如何臉上都擠出笑去。
“今日是朔日,爲何還有這麼多人?”
柳初冬看着這滿院子人,不免有些不安。
朔日是京城最爲繁忙的日子,商戶不關門,官員不閉衙門。
一般這種情況,商戶可不會放過這麼賺錢的好機會,大多不會到衙門來。
旁邊一個年長些的瞟了他們一眼:“你們是頭一次過來吧?”
柳初冬微微福了福身子:“咱們過來拿會的許可文書,怎麼這會兒這麼多人?”
“咱們都在繳納護衛費呢,”另外一個商戶嘆了一口氣:“你們來拿商戶許可文書,可得多備些錢,不夠就快去取。”
“護衛費?”
柳初冬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東西?以前怎麼從沒聽說過?”
“你沒聽說過的東西還多的去了。”
最開始說話的商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冷笑一聲。
“你們就在這老老實實的等着吧。”
被這麼一說,這纔看到,院子盡頭的大門緊閉,甚至還有帶刀侍衛守着。
可是,現在就應該是衙門開門的時候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才一路出來了,三個人,前面那人手上拿着托盤,托盤上面是紫檀木的盒子,打着哈欠,漫不經心。
只見從打頭的商人開始,每人手裏都拿出幾個荷包,喜笑顏開的一看到他們忙不迭的就把荷包放到盒子裏。
“生意興隆。”
“財運亨通。”
“青雲直上。”
柳初冬這時才反應過來,原來,最開始守衛說的吉祥話,並不是給商戶的。
不多一會兒,幾人就來到了柳初冬面前。
“看着有點臉生。”
“估計是剛來的吧。”
“剛來的還不是一樣。”
幾人毫無顧忌的在柳初冬和許放面前討論,末了,擺出一副倨傲的嘴臉。
“商戶文書許可費,護衛費,清潔費,巡邏費,合計一共五百兩銀。”
拿着檀木盒子侍衛敲了敲托盤,“看你們第一次來就給你們提醒一下,以後那就得自覺了啊!”
這分明就是強盜邏輯!可是偏偏,沒有任何人覺得不對。
柳初冬就算是麪人捏的,也有幾分脾氣,“這些都是什麼名目?爲何要給?”
好像是聽到了什麼極爲可笑的事情一般,幾個侍衛哈哈大笑起來:“門口的那羣人怎麼把這愣頭青給放進來了?”
“小姑娘,這些東西是給咱們兄弟的辛苦費,不給也得給。”
眼看着守在院子周圍的帶刀侍衛慢慢圍過來,許放連忙按住柳初冬:“自家的妹子不懂事,幾位官爺莫怪,莫怪。”
說着,又從懷裏掏出幾張銀票,恭恭敬敬的遞上去。
拿着冊子的人,輕蔑的瞥了一眼柳初冬,用羊毫細筆在冊子上劃了一道,“行了,回去吧!文書,明日有人送上門去。”
說着又嗤笑一聲:“哥幾個做活還行吧?”
柳初冬面色紫脹,猛地拂袖而去。
身後的人鬨堂大笑,嘴裏不葷不素的說着些話。
許放深深地看了幾人一眼,緊跟着出去了。
第二日,有幾個人被人矇頭蓋臉的在巷子裏面被打了一頓,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文書到手之後,柳初冬第一時間去了沈渺渺府中,順帶着也說了自己遇到的情況。
“朝廷的官僚府邸,竟然會有這樣的人。”
沈渺渺眉頭緊促,眸子當中泛起一陣厭惡之色。
京城裏面有這樣的事情實際上不足爲奇,但前面有個漳州通判獲罪,這會兒還如此明目張膽,那可奇怪了。
“沒事,”沈渺渺拍了拍她的背,“你只管經營商會就好,這些事情,我讓人處理。”
雖然打定主意如此,可是運行起來,商會卻總是遇到事情。
“爲何不能開始動工?”
柳初冬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這已經是她遇到的第三波拒絕裝修的人了。
偌大的店鋪,文書俱全,可是偏偏沒人願意接手裝修。
問原因,卻總說是自己手藝不夠,再問得急了,也只暗示再去弄些文書上的事情。
“這……姑娘……”
被一直質問的工人一個勁兒的擦汗:“您這咱們是真的做不了。”
“爲何如此?哪裏做不了?你且說說。”
“這,做不了就是做不了!”
那工人拿起自己的箱子就往外頭走,“你這有問題總不能再連累我!”
許放剛剛進門,就被那工人撞了個趔趄,再看柳初冬,果然是臉色青黑。
“還是不行嗎?”
柳初冬冷冷的點了點頭,揉了揉眉心,“我去準備些禮品,再帶些銀票,去一趟京城的文書處。”
許放眸子裏閃過一絲戾氣:“這些蛀蟲,總有一天……哼!”
然而,話雖如此,等到午膳之後,依舊帶着東西又去了一趟。
遠遠看着二人走來,守門的侍衛冷冷一笑,“兩位,早啊!怎麼又來了?”
這分明是明知故問的挑釁,許放昂,起了一臉的笑:“幾位官爺,之前是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今兒不是想着大家都還在嘛,給幾位官爺過來陪個不是。”
說完將早就準備好的銀子遞上去,沉甸甸的銀子總是比輕飄飄的銀票份量重。
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守衛的臉色這纔好些了,“行了,進去吧。”
一進門,又是那一日的景象,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兩人一進去就被帶到了一個偏房,裏頭的東西擺件無一不奢靡新奇。
“官爺,之前咱們有眼不識泰山,怠慢了您。”
許放滿臉是笑,把手上的東西送過去,做足了諂媚而又小心翼翼的模樣。
那人從鼻孔裏輕哼一聲,懶洋洋的把一張文書遞過來:“拿走吧。”
許放面色微微一變,眸色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