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拱廊橋也因此的了“虹橋”這個別名。
虹橋是個簡稱,全稱叫“虹梁式木構廊屋橋”。
清初周亮工的《閩小記》裏面,有這樣的一句話:“閩中橋樑,最爲巨麗,橋上建屋,翼翼楚楚,無處不堪圖畫。”
廊屋橋,顧名思義,橋上面是要造廊屋的。
在溪上架橋,在橋上建廊。
遮風擋雨納涼。
橋廊一體,以廊護橋。
這些凝結了古人智慧的木構橋樑,建造在山高林密、溪流縱橫的深谷險澗之上。
是世界橋樑史上絕無僅有的一個品類。
因爲有這木拱古廊橋的存在,溪澗變通途。
宗極一家開着房車來到長橋村。
華燈初上,夜色漸濃。
臨出發前,程諾告訴宗意,房車上有個小冰箱,裏面準備了很多喫的喝的。
程諾說的是專門爲他們一家人的出行準備的。
不明就裏的宗意直呼:“諾姐姐,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出去露營?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特異功能?”
夢心之掩口胡盧而笑。
宗極直接向程諾道謝。
算起來,宗極纔是一家人裏面,和程諾認識時間最長的。
宗意在下定決心開放極光之意工作室之前,去程諾在市區的咖啡館,連着考察了十幾天。
他不太喜歡喝咖啡,每次都是點了喫的再要一杯水,店裏的每一個人都對他印象很深刻。
宗極並沒有表明,自己是極光之意工作室的所有人。
在所有人都是專門奔着程諾咖啡來的這樣一個咖啡聖地,宗極的“嫌棄”,有點像是在挑釁。
程諾咖啡館裏的人,並沒有因此對宗極有什麼意見,相反地,服務員見了他,還會問:“今天是不是還是老樣子。”
宗極之所以會選擇實地考察。
本意是要收集足夠的論據,說服宗意放棄“憑故事入駐”這個不靠譜的想法。
作爲父親,他雖然願意縱容宗意“胡鬧”,不免還是會有些不放心。
宗極壓根沒想過,最後被說服的,竟是他自己。
極光之意工作室,從完工之初,就是有對外的計劃的。
之所以一直等到現在,是因爲家裏還熱熱鬧鬧,沒有什麼所謂。
宗意是已經確定了要上寄宿中學的。
等到夢心之去留學,他和夢蘭兩個人在極光之意待着,肯定也會無聊。
在這一點上,蘭蘭子和極極子的想法幾乎是一致的。
這也是爲什麼,夢蘭一聽說可以開房車出去玩,就來了興致。
店員對他的態度,多半決定了咖啡館經營者的理念和氣度。
宗極在承諾咖啡館連着砸了十幾天的場子。
最後,和店員們一個一個都成了好朋友,砸出了賓至如歸的感覺。
這讓宗極對程諾有着比較原始的欣賞,因此也就沒有在房車的事情上和程諾客氣。
程諾能成爲第一個入駐極光之意工作室的“故事主”,也算是一種緣分。
當然了,截至目前,宗極還只覺得這是一個小小的、關於咖啡的緣分。
這段緣分的起點是宗意和程諾,終點卻比宗極現在所能想象到的,要複雜得多。
宗極負責做飯,夢蘭負責等喫。
夢心之負責帶着妹妹從媽媽的面前消失。
用蘭蘭子的原話來說:“趕緊把這個《十萬個爲什麼》從車上給我帶走。”
夢心之倒也挺樂意帶着宗意出來走走的。
不管怎麼說,停車的地方,離萬安橋還有一些距離,看不太清坍塌的地方。
“姐姐姐姐姐,我有個問題。”
這是宗意到了萬安橋坍塌現場後的第一句話。
這,很宗意。
聽得多了,甚至有點綜藝。
“什麼問題?”夢心之的回答,和往常別無二致。
“爲什麼這麼多人,眼睛紅紅地在這裏哭啊?”
“因爲失去。”夢心之給出了一個極爲簡單的回答。
“既然這麼怕失去,那他們爲什麼不好好保護呢?”宗意連珠炮似地問,“那怎麼可以毫無準備呢?”
“因爲村裏的人沒有想過,萬安橋會失火。”
“這座橋不是國家級文物嗎?怎麼會沒想到呢?村裏的人是不是壓根就不在意這座橋呢?”宗意提問三連。
“你剛剛都看到這麼多人在哭了,怎麼可能是不在意?”
“既然在意,爲什麼不早點做好防火措施?”
“姐姐這麼和你這麼說吧。”夢心之想了想,解釋道:“對於長橋村的人來說,這座橋是一直都在的。在他們眼裏,這就是他們生活的一個部分,並不會覺得這是什麼了不起的文物。在這座橋坍塌之前,他們可能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在意。”
宗意聽完,抿着嘴巴搖着腦袋,一看就沒有被說服。
夢心之決定用盡量淺顯的語言,把這個有點深奧的道理告訴宗意。
“小意,你之前看上的那個故事裏面,是不是有句話的意思,是隻有離開了故土,才知道什麼叫祖國,什麼叫家鄉?”
“嗯啊,沒錯的,我的姐姐誒,這個我能理解的。”
“這個道理,實際上,在很多地方都是適用的。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有很多的事物,都是當你身處其中,根本感受不到的。”
“比如呢?”宗意問。
“比如空氣。”夢心之接着解釋:“打從你出生的那一刻,空氣就縈繞在你的身邊。但你並不會覺得空氣有什麼值得稱頌的地方,對吧?”
“嗯……好像吧。”
“那麼,當你失去了呢?”夢心之又問。
“失去空氣嗎?這個我知道!沒有空氣,人類活不過十分鐘,這還是指心死亡,腦死亡能撐到五分鐘都夠嗆。”
看多了十萬個爲什麼,求知若渴的宗意,自帶科普屬性。
“所以啊,這是一樣的道理。”夢心之總結:“一座橋,可能比不了家鄉,更比不了空氣。但也一樣是,當你失去的時候,纔會更加明白這座橋存在的意義。”
“這樣嗎?”宗意嘗試用自己的邏輯去理解姐姐的話,這一次她開始有些動搖。
“當然是這樣啊。”
微風吹起了宗意的裙襬,夢心之細心地幫忙按下,看向萬安橋的廢墟,不無感慨地說道:“假如,萬安橋還有機會重建。親歷這場浩劫的人,一定會更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