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極光之意 >第八十章 有點志氣
    都說時間是最公正的。

    不偏不倚。

    不會因爲任何人、任何事,改變原有的軌跡。

    從物理意義上來說,這當然算得上是一個真理。

    從心理意義上來說,卻大相徑庭。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

    度日如年、日長似歲。

    時光總會留下治癒的瞬間,冬日暖陽、夏日清風、春天裏的第一朵花開。

    時光總會帶來傷感的時刻,夏日暴曬、冬日狂風、秋天裏的最後一片落葉。

    時間,重如泰山,一瞬便是一輩子的記憶。

    時間,輕如鴻毛,一忘便是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這還不是時間最調皮的地方啊。

    它,總在騙人。

    從小騙到大。

    小時候,騙說下一個生日子馬上就到。

    數着手指頭,一天又一天,彷彿過了一個世紀……

    臨近成年,被高考折磨得體無完膚,一套又一套模擬題,彷彿要做一輩子……

    時間啊,能快一點嗎?

    能讓充足睡眠不再奢侈嗎?

    時間聽到了,它時間帶走了高考。

    回頭看看。

    原來高考也不過是一場考試。

    原來人生還有很多很重要的坎兒。

    和高考不同的是,再沒有人整天盯着,沒有人再耳提面命,要怎麼邁過去這些坎兒。

    時間讓曾經的體無完膚,脫胎換骨。

    高考不再恐怖,倒頭就睡纔是幸福。

    比幸福更幸福的,是每天睜開眼睛,就知道自己的人生目標是什麼。

    ……

    過去的十四年,聶天勤沒有奢望過兒子的諒解,更沒有原諒過自己的行爲。

    他甚至去教育部舉報過自己,說同濟大學不是兒子的本意。

    他承認篡改,願意接受一切懲罰,只求兒子能夠上清華。

    但這種亡羊補牢,已經毫無意義。

    高考之所以是高考,就是因爲有很多無法觸碰和更改的高壓線。

    填錯答桉,報錯志願,考試遲到,聽起來天差地別的幾件事情,結果都一樣是過時不候。

    和兒子重歸於好,在長達十四年的時間,都只是聶天勤的奢望。

    不曾想,當這件事情真的發生,聶廣義不僅願意原諒他,還願意和他一起修復家鄉的橋樑。

    打從來到意大利,聶天勤一直不願意相信。

    尤其是看了聶廣義羅馬事務所的概念設計之後。

    聶天勤反過來勸聶廣義:“大頭,你那天和爸爸說科技啊,航天阻燃劑啊,已經給了爸爸很大的啓發。爸爸回去,可以讓學生們朝着這個方向,多做點研究,多出幾套萬安橋重建的方案。你好好地在意大利,把你自己的事業做好。”

    “聶教授,你能讓你的學生多努力,我就不能讓我的員工多努力嗎?花那麼多錢找員工,難道是爲了把自己累死嗎?”聶廣義直接來了一個提問三連。

    “大頭,爸爸還是知道一點的。你如果不是急着趕回來處理事務所的事情,也不會剛剛遭遇飛機故障返航,就立刻返回意大利。”

    “你知道一點?”聶廣義詫異:“哪一點?”

    小鑷子的心情很不美麗。

    小適子不會嘴碎到連他恐飛這樣的事情,都告訴聶教授吧。

    人生在世,交什麼兄弟?

    是能一輩子給你做好喫的?還是能幫你保守一輩子的祕密?

    呵,兄弟。

    呵呵,一輩子的。

    “我是聽那個叫夢心之的姑娘說你有點恐飛。”

    “什……什麼?”聶廣義震驚且憤怒:“你無聊不無聊?你總和我提女人幹什麼?”

    “不是的,大頭,爸爸沒有要撮合你們的意思,爸爸只有你高興就好。”

    “聶天勤教授,什麼叫撮合啊,差着輩分呢?那是我兄弟的女兒。”聶廣義的反應不可謂不大。

    “是是是,大頭,你不要激動,人家姑娘沒有惡意。”

    “什麼叫沒有惡意?”聶廣義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是這樣的大頭。人姑娘讓他爸爸拿了幾粒藥給我,說如果要和你一起坐飛機回去,最好可以讓你提前喫。”

    “知不知道什麼叫隱私,懂不懂得什麼叫尊重?”聶廣義對夢心之本就不那麼好的印象,雪上加霜。

    “大頭……”

    “大什麼頭,我頭哪裏大?”

    “廣義……”

    “幹嘛了?聶教授。”

    “人姑娘沒有惡意。”

    “你怎麼看出來沒有惡意了?隨便把別人的隱私拿出來說,叫沒有惡意?”

    “姑娘也是沒辦法啊,誰讓你那麼過分……”

    “我過分?我怎麼過分了?”

    “你把人家手都抓青了,人家爸爸看到了,以爲出了什麼事,還準備帶去醫院檢查的。”

    “……”聶廣義自知理虧,一時語塞。

    但也只是一時,他很快就找到了反擊的理由:“我都道過歉了,這種事情有必要一直拿出來說嗎?”

    聶天才對道歉的理解,和大衆多少也有些不太一樣。

    “這你可以冤枉人姑娘了,人姑娘一直替你說好話。”

    “呵,好話。”如果不是和一絲不苟的外表不搭,聶廣義很想直接翻個白眼。

    “大頭,你沒發現這大夏天的,人姑娘在羅馬事務所那幾天一直都穿着長袖嗎?”

    “穿長袖要怎麼看到?難不成她爸爸還看他換衣服?”

    “不是的,是姑娘收拾行李的時候沒注意,把袖子擼起來,她爸爸纔看到的。”

    “呵呵。”聶廣義並不相信。

    “是真的廣義,人姑娘還專門幫忙解釋了一下,說你不是故意的。”

    “既然知道不是故意的,又爲什麼要專門拿出來說?”

    “你肯定也知道,你兄弟把閨女捧在手心,看到了就以爲女兒遇到了不好的事情,直接說書都不要念了,要把人帶回去。人姑娘沒辦法才實話實說的。還專門讓爸爸拿了幾片安神的藥放在我這裏。”

    聶天勤頓了頓,補充道:“爸爸倒是還以爲你早就知道了,沒想到人姑娘沒讓她爸爸和你說。”

    “呵呵呵。”

    雖然越呵越多,聶廣義的心情,卻和最開始的時候,有了很大的變化。

    油然而生一個極度莫名其妙的想法——

    聶廣義搖了搖頭,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頭可斷血可流,道歉有何用?

    還能不能有點智商了?

    所有的聯繫方式都刪光了,爲什麼還想着給姑娘發消息?

    還能不能有點志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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