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程小妹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出岔子。她從小身體就極好，輕易不生病，自詡爲銅牆鐵壁，這還是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疼得死去活來。
白靜最先冷靜下來，腦子轉得飛快，說道：“走走走，我們去找老師，請假帶你去校醫院！”
留下一個秦思若，606寢室的妖精“同仇敵愾”，雄赳赳氣昂昂地朝着老師辦公室進發。
瞧着她們的背影，程小妹忽然就覺得身體的疼痛稍微減輕了一下。雖然這夥室友往日裏老是惹不少麻煩，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挺靠譜的。
高寧聽她們講完事情的經過，也沒有猶豫。現在程小妹可是他們三中藝術生裏的寶貝疙瘩，千萬不能出什麼差錯。
只是一伸手指頭，“你們只能兩個人陪着去，剩下的人都在教室裏好好上自習！”
孫嬌龍幾人互相看看，罕見對老師的“指令”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
畢竟是真的擔心程小妹的情況，完全就沒想過要藉着這件事情逃課。
“我和秦思若去，我們身上錢多，萬一遇上點什麼事，還能撐一段時間。”
衆人聽了這話，得了主心骨，都點點頭，一起看着孫嬌龍和秦思若像是左右護法一樣駕着程小妹，深一腳淺一腳朝着校醫院進發。
只是在所有人視線都沒注視到的地方，還有兩隻眼睛，像是黏在了程小妹的背影上一樣，滿是擔憂。
宋清舒咬了咬嘴脣，心裏一陣疼痛。
就好像和程小妹有心靈感應一樣。
她戳了戳一旁的李瀅瀅，“我出去一趟，要是老師來了，就說我上廁所了。”
李瀅瀅有些迷茫，還沒來得及問清事情的原委，就看見宋清舒腳下好像是踩了風火輪一樣，急匆匆地跑出了教室。
她摸摸腦袋：這是怎麼了？
……
程小妹還是頗爲放心地把自己的體重交給了身側的兩個損友。
她沒什麼力氣，冷汗還在一陣接着一陣往外冒，眼皮子也好想在打架一樣難捨難分，總之看起來情況十分不好。
孫嬌龍緊張說道：“你可得千萬撐住啊！”
“撐住……撐……嘶……”
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襲滿全身。
程小妹索性就閉上了嘴，將全部的力氣都放在走路上，可是膝蓋一軟，差點就沒一頭扎到地上。
好在秦思若最後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往自己懷裏帶一帶。
程小妹從未如此感動，摟着自己的小胳膊居然這麼有力！
孫嬌龍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緊張到聲音都在發顫，“你可千萬別學電視劇裏的女主角，眼睛睜開，別睡過去了。”
說罷，還伸出手，想去扒拉程小妹的眼皮子。
剛纔的感動被一掃而空，要不是現在沒有力氣，她恐怕早就要把孫嬌龍腦子裏進去的水全部都給搖出來。
“你……以後少看那些……沒營養的霸道總裁小說。”程小妹抗議無效，眼皮還是被往上拉了一下，“還有，我是……這麼脆弱的……人嗎？”
孫嬌龍：“你這說話都斷斷續續了，彌留之際，人都是這個樣子的。”
還是秦思若掐了她腰間的軟肉一把。
“多說什麼廢話，趕緊去校醫院，你看小妹都被你氣成什麼樣子了？”
呼出一口氣，心裏舒坦了不少，好歹有個靠譜的跟着。
結果下一句話就讓程小妹胸口一噎。
“要是送晚了怎麼辦？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程小妹：我不疼死，快要氣死了！
總之，她就像是一尊易碎的玻璃娃娃一樣被她們兩人聯手攙進了校醫院的小木門。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孫嬌龍大喊一聲，“大夫大夫，快來快來，看看我家小妹，她快疼死了！”
校醫是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正在曬太陽，聽言把眼睛從報紙上移開，落到了程小妹的身上，先是咂摸了一下嘴，後又喝了一口茶，才穿上了白大褂，戴上近視鏡，邁着慢悠悠的步子指揮着人把程小妹往長椅子上帶。
“我說，你們別貪玩，浪費——”
話戛然而止。
她“哎呦”了一聲，終於發現，中間這個小姑娘的臉色，實在是差到了極點。
秦思若說：“大夫，我們就要最好的藥，別心疼錢，一定千萬必須要治好小妹。”
孫嬌龍也在一旁連聲附和。
語氣還真挺霸道總裁的，這是把自己代入到小說裏了吧？
對此，程小妹哭笑不得。
校醫沒理會這對活寶，眯縫着眼睛，臉上帶了幾分嚴肅的神色，拿起聽診器開始給病患檢查身體。
程小妹：“我就是胃疼，您給我開點藥就行。”
可是話音落地，就泛起了一陣噁心，也不知爲何，就是吐不出來什麼東西，胃裏一陣一陣的往外冒酸水。
校醫趕緊撫撫她的背，幫程小妹順氣。
“你這孩子還真能逞強。”她起身去倒了一杯溫熱的鹽水，而秦思若則趁機湊到程小妹身邊，“我剛纔看了看，你得掛水，吃藥喫不好，還刺激胃。”
這麼麻煩？
疼痛裏，程小妹抽起精神暗暗吐槽了一句。
她都好久沒有打過針了。
孫嬌龍接過校醫手中的水杯，遞到了嘴邊上。她自從進了校醫院的門，就好像是一下子變了一個人，沒了往日裏的狂野酷拽，安靜得就像個鵪鶉。
鹽水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兒。
程小妹聞到的一瞬間，就覺得頭暈腦花。她努力張開嘴，可是卻沒有嚥下去的力氣。
校醫打開存藥的櫃子調配藥水，還不忘囑咐，“把旁邊那個小盆拿過來接着，你想吐就吐出來。”
聲音中略帶着些疑惑，“你是喫什麼東西了？還是飲食不規律？”
程小妹當然不想吐。
身爲一個正值妙齡還特別要強的姑娘，她一點都不想吐得不省人事。
於是把頭倚到靠背上，雙目直視着天花板。
強撐着回答，“沒喫什麼，就是突然不舒服了。”
但身側的孫嬌龍身體忽然抖了一下，隨後就響起了一陣小小的啜泣聲。
程小妹一下子豎起了神經，疼痛好像都被眼前的景象給嚇了回去。她打眼一看，一直大大咧咧的孫嬌龍罕見地紅了眼眶，淚花不停打着轉轉，牙齒緊咬住下嘴脣，就差臉上沒寫上“愧疚”兩個大字！
“不是，你咋了？”秦思若拽了拽孫嬌龍的衣袖。
她一下子扒拉開，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程小妹看，差點沒把人看毛。
“都怪我給你拿那些零食。要是你不喫那麼多，就不會胃疼，就不會打針，就不會成今天這個樣子。”
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墜。
“都怪我，要是你因爲這個事情有了什麼後遺症，那我怎麼補償你啊？”
雖然有些“蠢”，但是確實很可愛。
程小妹自小的性子就有些冷，身邊較爲親近的人也都不是什麼熱情似火的人，這還是第一次接收到旁人這麼熾熱真誠不加掩飾的歉意和關照。
她的鼻頭也有些酸，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生病了的緣故，心思也比往常敏感柔和了許多。
“不怪你。”拍拍孫嬌龍的頭，“我就是沒管住自己的嘴，吃了晚飯還喫零食，喫的太雜了。”
孫嬌龍努了努嘴，沒再多說什麼。
但就像是護法一樣貼在程小妹的身邊，似乎要把自己化身爲鬥士抵禦疼痛的襲擊。
其實爲什麼胃疼，程小妹的心中也有推斷，最大的可能還是因爲自己吃了老姐做的那些飯菜。
不過起先認爲的最壞後果只是拉個肚子，哪裏想到會發展到掛水的地步。
——看來老姐廚藝的威力堪比陳阿姨，甚至還要更勝上一籌。
不過，她心裏也想着，要是見到了宋清舒，一定要說自己胃疼是因爲受了涼，而不是因爲吃了那頓“精心製作”的大餐。
校醫用酒精棉籤擦了擦程小妹的手背，朝着清晰可見的藍紫色血管上拍了拍，拿起針往裏一推。
出於本能，程小妹皺了下眉頭，視線一瞥，卻在門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老姐，怎麼來了？
看見她的也不止一人，與此同時，孫嬌龍也如臨大敵一般站了起來。
“她來幹什麼？”
隨後在心裏自問自答：絕對是來看她們606寢室的笑話！
程小妹暗呼不妙，想要拉住孫嬌龍的手，可是這人搶先一步邁了出去，徑直走向宋清舒，短短几步路硬是走出了視死如歸的氣勢。
孫嬌龍“哐”的一下張開胳膊，兩手各抓着一邊的門框，堵死了宋清舒的視線。
“你趕緊走，不要過來自討沒趣！”
宋清舒擔心着程小妹的情況，不想和她一般見識，於是深呼吸，“我就是想進去看看。”
“看什麼看，你是來看熱鬧的吧？小妹都這個樣子了，你忍心嗎？”
程小妹有心想要阻止戰爭擴大，但一時半會想不出辦法。
關心則亂啊！
孫嬌龍揚起下巴，神態不悅，一步也不肯退讓。
“我們606的笑話，可不是你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