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真的，你回去要不要問問家裏人，說不定我們真的是什麼親戚呢。”
面前的宋良平倒是越說越激動，努力跟程小妹套近乎，彷彿從程小妹這裏看到了希望一樣。
程小妹完全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
兩個人在僵持的時候，病房裏的程媛淺淺的睡了一覺後醒過來了。
牀邊，宋清舒趴在牀頭正熟睡着，完全沒有察覺到程媛嘗試着想要走下牀的動作。
程媛覺得口乾舌燥，想要找一點水喝，剛坐起來，身上劇烈的疼痛感席捲全身，她只能默默的嘆了口氣。
再看向宋清舒，心裏泛起漣漪，沒有忍心叫醒她。
宋清舒生怕程媛再有什麼事情，也不敢熟睡，聽到動靜也醒過來了。
發現程小妹還沒有回來，看看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以爲她應該去學校了。
心中涌起一陣失落，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又看到程媛努力坐起來的樣子。
宋清舒迅速站起來，擔心地說道：“你幹什麼？有事情叫我就醒了，不躺着好好休息，傷口不痛嗎？”
語氣裏有些責備，程媛聽到後老老實實依靠在牀頭，盯着桌子上的水杯。
很明顯，她的情緒好了許多，臉上表現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我就是想喝點水。”
她今年快四十歲了，生了兩個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問她痛不痛。
程媛的心中五味陳雜。
倒了一杯溫水端到了程媛的手中，看她臉色差勁虛弱的樣子，宋清舒有些話也嚥了下去不忍心再說什麼。
程媛抱起杯子大口大口的喝着，宋清舒連忙制止，“護士說你只能喝一點點。”
程媛也知道，於是依依不捨地放下杯子，一邊嘆氣，一邊將目光搜尋着整個病房。
宋清舒不用問就猜出了程媛的心思：“不用找了，我爸他不在這裏。你從手術室出來以後他就不見蹤影了。”
淡然的語氣落下，明顯對宋良平的行爲已經不覺得奇怪。
程媛聽完心裏開始不舒服起來，還沒有生孩子的時候，宋良平還會對她照顧有加，如今一個人影都看不到了，這樣的反差讓她更加難受，尤其是還在月子裏，情緒也更加敏感。
“你爸爸是不是嫌棄我生的不是兒子，他怎麼不來看看我。”在程媛的心裏還懷有希望，雖然她與宋良平的願望落空，但是生下來的那也是宋良平的骨肉，怎麼也會來看她的。
宋清舒滿是無奈，面對着病牀上的程媛覺得可憐又可恨：“生不生兒子能是你決定的嗎？爲什麼非得要兒子呢。你們兩個現在這個樣子，女兒不也挺好的嘛。”
她實在是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畢竟孩子是他們兩個人執意要生的，當時的宋清舒也是勸過的。
生完孩子這段時間，心裏敏感度是平時的好幾倍，得不到丈夫的關心，程媛心裏堵了一塊石頭一樣。
“你去把你爸爸叫過來。”能夠聽出，她的話比平時卑微許多。
程媛嘆了口氣，望着面前的母親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人：“讓他來幹什麼啊……”她不想將宋良平的反應告訴母親，因爲那樣會讓她更加難受。
但憋在心裏她又很不舒服。爸爸的態度也已經這麼明顯了，她爲什麼還不死心呢，再說了，就算爸爸真的在場，也根本做不了什麼，只會給兩個人添堵。
程媛淚光閃閃，還在埋怨着自己：“是我的錯，沒有生出兒子來，他肯定特別怪我。”
宋清舒打量着程媛的臉龐，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樣子，整個人就像丟了魂一樣。
宋清舒走到窗邊，臉色也很難看：“之前就告訴過你們，生孩子的事情要想清楚，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你們都要好好的把她撫養長大，現在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了，你又說這種話做什麼呢？”
放在以前，程媛早就忍不住跟宋清舒吵起來，但現在她早就沒有了往日的活力，任由宋清舒說着，她的話字字戳心，就算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見她垂着頭的樣子，宋清舒也心軟了：“生了女兒不是你的錯，你還是安心養好身體吧！”
她原本想出去，程媛的哭聲傳在了整個房間，宋清舒還是選擇停下了腳步。
“清舒，對不起，是我的錯，之前我不應該責備你的，我應該聽你的話，你可能不清楚，我跟你爸現在根本沒有辦法去養活一個剛出生的孩子！”
凌亂的頭髮貼在臉上，程媛感受到疼痛的時候，一顆心更加難受。
宋清舒倔強地抿了抿嘴，苦笑着說道：“就因爲是個女兒，你們就突然養活不了了？”
程媛心裏的煩躁也被點燃了，還想從牀上走下來跟宋清舒爭吵，宋清舒卻不再理會她。
現在的情況，都是他們自己造成的，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
程媛開始大哭，而宋清舒的內心早就不爲所動，看到她的淚水，沒有了太多的感覺。
宋清舒默默的走到走廊的座椅上，任由程媛在病房裏哭着，以及不停的唸叨：“爲什麼不來看我！爲什麼生的是個女兒。”
宋清舒實在忍受不住，不想再聽這些話，這種話只會讓她的心中越來越煩躁。
她走出病房，想要一個人出去透透氣。
孫嬌龍離開病房後，沒有馬上回學校，剛走去醫院門口，她看到了門口的便利店。
她站在便利店的門前停留了好長時間，猶豫了片刻，才走了進去。
買了一些日用品還有一點補品，孫嬌龍折返回到了醫院當中，或許是因爲自己憐憫的心，又或許是因爲宋清舒跟自己是一個班裏的同學，更是因爲孫嬌龍看到了病房中的程媛，突然覺得很是可憐。
她提着買好的東西慢悠悠的回到了程媛所在的病房。
“我真是鹹喫蘿蔔淡操心。”走到走廊邊，孫嬌龍開始後悔起來，爲什麼要對宋清舒這樣的人心生憐憫，她不配！
提了提手中的東西，反正買了也是買了，她躡手躡腳的朝着程媛的病房裏走去。
病房中只有程媛一個人安靜的躺着凝望着窗外，孫嬌龍並沒有走進去，將買好的東西扔在病房門口轉身就離開了。
宋清舒透完氣剛準備要回去，她低頭走着，碰上了轉角剛過來的孫嬌龍，她急匆匆的不知道要着急去哪裏。
“你、你沒長眼睛嗎？”孫嬌龍有些慌亂，虛張聲勢地說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只能掩飾着。
心想：她放過去的東西會不會讓宋清舒看見了，她要怎麼去解釋呢？
“你怎麼還在這裏？”見到她的身影，宋清舒也疑惑着，剛纔碰見孫嬌龍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知道她還在這裏幹什麼。
孫嬌龍冷着臉，“要你管。”她轉身快速走出去了。
宋清舒還心存疑惑，但也沒有多想什麼，走到病房門口，就看到了門前的生活用品和營養品。宋清舒突然就想到了孫嬌龍的身影，登時愣了一下，有些懷疑。
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那麼討厭自己，看到她家出事，應該幸災樂禍纔對吧，怎麼可能買東西來看她？
宋清舒對她這樣的想法感到驚訝。
應該是程小妹送過來的，見到她不在放下就走了。還是這樣比較合理。
宋清舒提着走進了病房，程媛還在病牀上躺着，一臉呆滯的表情。
住院樓外的程小妹面對着宋良平，聽他不停的詢問，唯一的耐心耗光了：“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你這孩子，聊聊天怎麼了？你爸爸是做什麼的？家在哪裏住？”宋良平還不死心，追着程小妹繼續詢問。
“我沒有爸，也沒有媽，我不是虹縣的人，家也不在虹縣，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樣。”她斬釘截鐵的告訴宋良平。
她沒想到宋良平竟然這樣的厚臉皮，主意竟然打到了女兒同學的身上。
看她要走，宋良平還不死心，因爲他現在的情況已經把他逼到了絕路，還在說：“你跟清舒關係這麼好，我們兩家認識一下也是可以的，小妹啊，抽空你跟家裏說一說，我們坐在一起喫個飯，多好啊。”
看他的眼神，程小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着他冷笑一聲。
“確實，之前是我招待不周，但那都是誤會啊，你還不太瞭解我們，我們一家人都是很善良的。”
程小妹早已失望透頂，除了宋清舒，她沒見的剩下的兩個人有多麼善良，程小妹纔不會相信他的鬼話。
“不用了，你們早就認識。”撇了宋良平一眼，程小妹暗示着什麼。
宋良平不明所以，不知道程小妹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想繼續追問，程小妹已經不耐煩地跑開了。
這個時候，宋良平突然喊住了他：“小妹！”
這一聲讓程小妹感受到了父親叫她的聲音，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父親這樣叫她，讓她心裏咯噔一聲，傳來難以言喻的感覺。
到底還是有血緣的牽絆的，即使她清楚地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個什麼樣的德行。
她還是選擇轉過身去，望着他跟自己有些相似的臉龐，耗盡最後一絲耐心，無奈地問道。
“你到底想做什麼！”
“幫幫我吧，看在清舒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