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蔫巴發生事故的地方離猴橋有六十多公里,一個叫曼妹寨的地方。

    和雲南很多地方一樣,這裏是山區,坡陡路險,不是常跑雲貴川的司機還真不敢走。

    小花開車到了猴橋,把車停在停車場。和司機們打聽劉三言在不在,有司機說劉三言去緬甸拉香蕉了。

    拉香蕉的車分爲國內運輸和跨境運輸。國內運輸,就是隻在中國境內跑;跨境運輸,就是從緬甸裝車然後送到中國境內,過了海關就算跨境了。跨境運輸的,有中國車,也有緬甸車。以前中國車居多,後來緬甸境內局勢動盪,很多中國車就不去了,緬甸車就補充上來,中國車反而成了少數。緬甸的形勢很複雜。很多勢力都把物流行業看作是一塊肥肉,爭着收保護費。緬甸車司機也欺負中國車司機。其實司機都是被黑惡勢力欺壓的對象,但緬甸司機不敢反抗黑惡勢力,反而欺負勢更單力更薄的中國司機,着實可惡。但緬甸司機也有短板,因爲要跨境,到了中國境內可就由不得他們了。其中的奧妙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反正官方文件是不會有任何記載的。所以,某種意義上達到了一種平衡。而物流老闆爲了自己的生意,打出高薪的招牌大量招募中國車和中國司機,劉三言就是聽信了高薪的許諾連人帶車一起投奔緬甸去了。

    小花給劉三言發了微信留言。在猴橋,司機一般不會輕易打電話的。因爲不知道對方在哪裏在幹什麼。萬一在開車,都是山路,接打電話很分神,發生危險就不好了。當事人心裏也會有負擔,可能終身難以抹去。

    小花告訴劉三言她又來猴橋了。第一趟活兒,從猴橋到西安,很順利,感謝劉叔。這次來,暫時不拉貨了,想去爸爸出事故的地方看一看,祭拜一下。如果能在猴橋遇到劉叔,可以好好聊一聊。

    小花把車停好。檢視了一番沒啥問題就和翠花搭上班車去曼妹寨。

    翠花沒敢在猴橋停車場露面,怕捱打。她和小花在場外較遠處約定了會合地點,那裏遠離物流勢力範圍。

    餘以爲是從成都坐高鐵到昆明,然後從昆明租了一輛小轎車經大理、保山、騰衝直到曼妹寨。餘以爲長期生活在東部平原,在雲貴高原開車真的是一路慢行一路冷汗。

    餘以爲比小花她們早了一天到達。他先在縣城裏選了一家看上去最乾淨的客棧,訂好房間,然後去了曼妹寨作前期偵查。

    終於,小花她們也到了。按照餘以爲告訴的地址找到客棧,對環境還比較滿意。一見面,翠花就吼餘以爲:“我說餘律師,你可真捨得花錢!居然租車!還是從昆明開來的!你也知道這錢不是自己出吧?”

    “對,我知道,你出。”餘以爲笑嘻嘻的,“而且,我一路擔驚受怕,精神損失費你也得給我。”

    “嘿,一個大男人,還要什麼精神損失費!”翠花怒道。

    說歸說,鬧歸鬧,說好了費用是翠花全包的,翠花自然會認。她只是想貶損一下餘以爲罷了。這樣的機會,恐怕不多了。

    沒有驚動官方。次日,餘以爲開車拉着小花和翠花去了曼妹寨。

    在事故認定書上記載着事故發生的具體地點。小花從縣城買了祭祀用品,在事故地點燃了,然後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事故地點是一處急彎。路外側是一溜石砌擋牆,破損之處仍可見到,是一個七八米長的缺口,現在用水泥混凝土隔離墩擋着。向外望去,是深不見底的山谷。

    餘以爲已經下入谷底看了。具體情況他沒說,他會帶着小花親自下去看。

    小花一邊哭,一邊點燃香菸,給老蔫巴,希望爸爸能抽到。

    這時,上坡方向走來一個人。是鄉民打扮,胳膊上套着一個紅箍,上面黃字印着“護林員”三個字。他看了看三個人,感覺不是本地人,就用依稀可以辨別的雲普話說道:“這裏是林區,嚴禁煙火呀。”

    餘以爲忙上前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孩子爸爸在這裏出了事故,千里迢迢趕過來看看,馬上就走。”

    護林員說:“那快點呀。再說,這裏是彎路,很不安全。”

    “好的,感謝提醒。”餘以爲說道。

    小花哭到傷心處,兩耳根本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也不知道餘以爲和護林員的對話。

    等了一會兒,護林員有些不耐煩了:“克掉了克掉了,把火滅了。”

    餘以爲見餘燼已然了了,便蹲下勸慰道:“小花,你爸爸一定收到了,你也起來吧,我們下谷底。”

    小花抽噎着起身。這纔看到護林員,也沒有心思問,便跟着餘以爲離開。

    餘以爲收拾殘局,向護林員道歉“對不起。馬上就好。”

    完畢,餘以爲領着小花和翠花翻過擋牆,沿着一條陡峭的坡道向下走去。那護林員就站在原地看着他們,直到餘以爲再也看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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