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使我漢家天下,如今分崩離析,人心項背。”

    “此,皆爲晁錯一人之過,而禍亂天下人也!”

    “臣陶青,連同廷尉張鷗,中尉陳嘉,泣血聯名上奏,請陛下懲治晁錯之罪,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以全陛下愛民如子之德。”

    說罷,重重叩倒在地,不敢擡頭。

    劉啓眉頭緊皺,眼中透着絕望,臉色蒼白,胸口起伏不定,哆嗦的身體幾近暈厥。

    滿朝公卿,這是非要朕殺了自己的恩師。非要自己雙手,沾滿了恩師的鮮血,他們才能罷休,才能安穩,才能達到他們口中說的:

    平天下!

    劉啓隻手捂着臉,覺得身心俱疲。

    “朕…知道了。”

    “陛下…”

    陳嘉還想再言,被陶青一把拉住,連忙擺手。

    “臣,告退。”

    …

    大殿陷入無盡的安靜,寂靜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長長的嘆息傳來。

    “春坨。”

    “僕在。”

    門外的春坨聽到劉啓的聲音,連忙迴應。提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陛下終於要做決斷了。

    偷偷看了眼站在一旁臉色鐵青的竇太后,不敢耽擱,春坨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陛下。”

    “傳旨,御史大夫晁錯,禍亂朝綱…”

    劉啓聲音裏帶着悲鳴,哽咽說道:“腰斬棄市!”

    “將朕的旨意,傳檄天下!”

    “另外,”眸子裏透着陰鬱,劉啓語氣漸漸冰冷:“袁盎言之鑿鑿,說殺了晁大夫,就能使天下太平,吳王劉濞就會因此而罷兵。”

    “既然他這麼說了,就讓他袁盎,帶着朕的詔書前往劉濞、劉戊的大營。”

    “勸其退兵。”

    “讓袁盎告訴他們,只要劉濞、劉戊願意罷兵言和,對於他們所做之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去吧,讓他即刻啓行!”

    春坨身子一抖,顫聲回答。

    “諾…”

    退回殿外後,春坨小心看了眼竇太后。

    竇太后原本那張鐵青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滿意點點頭,被人攙扶着離開了。

    剛纔覲見上奏的陶青等人,見竇太后離開,這才齊齊鬆了口氣。邁着有些虛浮的腳步,相繼離開。

    看起來,害怕的並非只有自己一人啊。

    春坨盯着三人被冷汗打溼的衣袍,嘴角微微勾起。

    …

    看着棘壁的殘垣斷壁,劉濞騎在馬上,撫着有些花白的鬍子,意氣風發。

    張狂大笑一聲,聲音裏透着濃濃的不屑,側身對同行的劉戊說道:“都說梁軍是天下精銳之師,沒想到如此不堪一擊。看起來,傳聞並不可靠嘛。”

    雖然打敗了梁軍,劉戊卻沒有像劉濞這般膨脹,仍然有些理智:“我軍雖然驍勇,棘壁的梁軍也給予造成我軍以不小的傷亡。”

    “我覺得,還是不可小覷梁軍。”

    “你這個人吶,老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不耐煩看他一眼,劉濞用馬鞭指着城中死傷的梁軍屍體:“劉武就這麼兩個能負隅頑抗的城池。”

    “一夜之間棘壁已經化爲廢土,只剩睢陽城苦苦支撐。”

    “待我軍整軍過後,直撲睢陽城下時,他劉武明知不敵,還不得開城投降呀!”

    “楚王,你多慮了!”

    劉戊還想再說,忽然被一聲稟報聲打斷。

    “稟報我王,朝廷遣使來我軍中,想要求見大王。”

    一個校尉縱馬而來,行至劉濞身邊,抱拳稟報。

    劉濞將馬鞭握在手中,身子往前一探,口中對於劉啓全然沒有絲毫尊敬之意:“劉啓老兒遣使,來我吳楚軍中作甚?”

    那校尉忍着笑意,再拜道:“卑將聽來使說,陛下殺了御史大夫晁錯,特派使者,前來求和。”

    “瞧瞧,瞧瞧!”

    “寡人說什麼來着?!”

    “劉啓小兒,他怕了!”

    劉濞高興的像個得到了心愛玩具的孩子,捧腹大笑。

    “告訴來使,讓他在大帳等着。寡人清理完棘壁殘兵,就會過去。”

    “諾!”

    轉過頭來,劉濞得意看向劉戊:“楚王以爲,對於朝廷來的使者,如何答覆爲好?”

    玄黑色披風迎風飄蕩,劉戊撫着鬍鬚,沉聲道:“既然起兵了,就絕無退路。”

    “就算是咱們答應退兵,劉啓也不會罷休。”

    “他這一輩收拾不了咱們,劉啓這一脈,以後也會收拾咱們!”

    劉戊深深看他一眼:“吳王,你說呢?”

    劉濞本來歡喜的心,頓時沉寂了下去。

    劉濞起兵,並非真的想要奪取天下。真說起來,還是爲了報喪子之痛,這個深埋在心底裏的仇恨。

    當年,吳國太子劉賢奉父命進京參加朝會,遇到了當時還是太子的劉啓。

    兩人年紀相仿,都喜歡下棋,便邀約一同對弈。

    當時,一種名爲六博的擲彩行棋角勝的搏戲盛行,兩人便以此爲樂。

    劉賢在國內作威作福慣了,輸了並不承認,反而多次耍賴。

    正在氣頭上的劉啓,操起棋盤就往劉賢頭上猛砸。

    誰知劉賢看似強壯,實則不堪一擊,沒砸幾下,劉賢就被劉啓生生砸死了。

    (其實再是強壯的人,被人在頭上用石頭做的棋盤猛砸,也活不了!)

    就這樣,當時劉濞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丟了唯一的獨子,被劉啓當場送走。

    大漢操盤誰最強…

    (剩下的留給你們(????-))

    劉濞聽聞,悲痛欲絕。

    以後的二十多年時間裏,稱病不朝。

    向來仁慈的文皇帝,知道他在氣頭上,也沒有怪罪他,默許了他這種行爲。

    去歲,劉啓又聽信了晁錯之言,要削吳國的封地。

    暴脾氣的劉濞,當時就不幹了。

    欺負了兒子再欺負老子,你他娘這是一點活路都不給呀!

    那還說個啥?

    你也不用費勁巴拉在那搞什麼削藩,今天削一點,明天砍一塊的在那刺撓人,老子直接明告訴你:

    我吳王劉濞,反了!

    不伺猴!

    “你說的不錯,”劉賢的音容笑貌不斷出現在劉濞腦海中,劉濞略帶哽咽:“老子獨子都被劉啓弄死了,這筆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就算他劉啓現在服輸不打了,寡人也絕不會罷休!”

    “打!一定要打!”

    聲嘶力竭一聲怒吼,劉濞吼道:“寡人要打到長安城,打到未央宮,將他劉啓的子嗣,全部斬盡殺絕!”

    “不然,絕不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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