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帶着大家向東撤退，退到一里開外！”我又吩咐柯笑語。
柯笑語點點頭，招呼大家撤退。
我搖動鈴鐺，換了節奏，也換了經文，高聲吟唱：“孤魂飄蕩幾時休，暴露形骸孰與收。節屆三元誰是主，時逢九夜少追修。身如柳絮隨風舞，性似桃花逐水流。今宵齋官憐憫汝，好承功德上瀛洲……”
這次，我念的是《度孤救亡科儀》，專門超度孤魂野鬼的。
既然是超度，野鬼們當然可以上前。
此時，野鬼隊伍並沒有完全過去。
聽見我的經文，聞見酒香，那些野鬼呼啦一下涌了過來，在壇前張望，卻不敢享受酒菜。
我繼續唸經，聲音越來越大。
前面的兩個魁梧大鬼，終於察覺到了後面的騷亂，去而復來，在我壇前打量。
終於，一個大鬼忍不住，齜牙一笑，在壇前坐下，開始享受酒菜美食。
另一個大鬼猶豫片刻，也坐了下來，和夥伴對飲。
不過，他們不能像大活人一樣喝酒，只能吸收鬼氣。
其他的孤魂野鬼，都圍在四周，垂涎欲滴，卻不敢爭搶。
不大工夫，兩個大鬼已經酩酊大醉，眼神發直，坐在那裏搖搖晃晃。
我見時機成熟，便衝着兩個大鬼微微一笑，收拾法器，向東追尋柯笑語等人。
走開五十步，我悄悄取出杜月嬌的鬼命符，合在掌中唸咒。
微風一動，成功了。
杜月嬌被我召回，附在紙符中，低聲說道：“法師，多謝救命之恩，我差點被他們押去了冥府！”
“閉嘴，回去再說。”我急忙喝止，將紙符收入懷中。
柯笑語迎了過來，低聲問道：“怎麼樣？”
我點點頭：“回去再說。”
前方有樹林，我們席地休息。
大約半個小時後，天色慾曉，葫蘆池對岸，傳來公雞打鳴的聲音。
向西看去，只見那一片黑霧迅速消退。
我鬆了一口氣，站起身伸個懶腰：“沒事了，可以回家了！”
老楊不知道剛纔一大片黑霧是怎麼回事，便問我：“袁大師，剛纔的黑霧，是不是……抓我兒子的？”
“不是，但是對你兒子也有不利，所以只能避開。”我含糊其辭，又說道：“回去吧老楊，以後多做好事，爲你兒子祈福。”
老楊千恩萬謝而去。
那五十萬感謝費，已經打到了柯笑語的卡上。
按照約定，柯笑語給午夜小倩轉了五萬塊介紹費，然後，我們離開葫蘆池，分道揚鑣。
柯笑語一夜沒睡，但是賺了幾十萬，也就不累了，反而很興奮，一邊開車一邊問道：“袁種，那個漂亮小女鬼找回來了？”
我點點頭：“找是找回來了，不過，以後可能有麻煩。”
“會有什麼麻煩？”
“不好說。”我揉了揉太陽穴，閉目養神。
“別裝死啊，說話說一半，真缺德！”柯笑語很不滿。
我睜開眼睛，說道：“杜月嬌是被地府鬼差抓走的，我把她搶回來，可能會得罪那兩個鬼差，明白嗎？”
柯笑語皺眉：“這世上，真的有陰曹地府，有十殿閻王？”
“當然有了！”我翻白眼，說道：“今晚上那片黑霧之中，就有兩個鬼差。他們貪酒，在我的法壇前喝醉了，我纔有機會，召回杜月嬌。”
柯笑語沉默片刻，又問：“你搶回了漂亮小女鬼，地府鬼差，會不會追究你的責任？會不會抓你抵命？”
地府鬼差，這玩意我也是第一次碰見，不知道他們的特性。
柯笑語嘆氣，說道：“你也是腦袋被驢踢了，何必爲了一個小女鬼，開罪地府鬼差？沒有了這個小女鬼，你可以再抓其他的漂亮女鬼啊。現在得罪了鬼差，不知道會不會連累我！”
我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柯笑語這番話有道理。
剛纔的事，我的確是衝動了，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可是事情已經做了，後悔也沒用。
回到桃花源墳場，是上午九點。
柯玉龍正在門前賣鮮花和紙錢，忙得四腳朝天，看見我們就嚷嚷：“快過來幫忙，老子到現在還沒喫早飯。”
“我也沒喫早飯，而且一夜沒睡覺。”我懶洋洋地回了一句，去臥室睡覺。
進了臥室，我將杜月嬌召喚出來。
杜月嬌現形，可憐兮兮地站在我的身前，說道：“法師，我辦事不利，還連累你去找我，爲了我開法壇，大費周章。”
我去葫蘆池的目的，杜月嬌不知道。
所以，她自作多情，認爲我在葫蘆池邊開法壇，是爲了她。
我也不點破，問道：“你是怎麼回事，爲什麼被鬼差抓了？”
杜月嬌說道：“那天晚上，你讓我對付兩個盜屍賊，我就欺負他們，追着他們走到墳場邊緣。誰知道，忽然冒出來一個鬼差，說我驚擾生人，攪亂陰陽，就把我帶走了……我說我是茅山弟子的童子，可是鬼差不相信。”
“算了。”我揮揮手，說道：
“我只是口頭答應收你爲童子，還沒有經過正式的祭煉，所以，你無法證明是我的童子。等我以後有空，正式祭煉一下，就百無禁忌了。”
杜月嬌又開心起來：“多謝法師。”
“去墳場呆着吧，別跑遠。”
“知道了法師！”
杜月嬌嘻嘻一笑，鬼影散開，化作一道陰風飄出窗外。
我也洗刷洗刷，趕緊補覺。
柯玉龍又在外面大罵，說我是個喫白食的白眼狼，只知道喫飯，不知道幹活。
我聽着心煩，乾脆從被子裏掏出一些棉絮，堵上了耳朵。
其實我來到這裏，做了兩筆大生意，柯笑語都是抽成百分之三十，等於幫着柯玉龍掙了幾十萬！
這老傢伙，纔是白眼狼！
夜裏辛苦，所以睡得很香。
可是不知不覺之中，我又夢見了我的鬼媽，穿着一身白裙，站在小河對岸，笑盈盈地看着我。
鬼媽和柯笑語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比柯笑語溫柔多了。
很親切。
我奔到河邊，隔着小河看着鬼媽，問道：“你到底是我媽，還是柯笑語？爲什麼柯笑語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鬼媽笑而不語，只是向我伸出手來。
我蹚水下河，費力地伸出手。
就在我們兩手相牽的時候，小河裏忽然泛起黑水，將我和鬼媽吞噬。
黑水中無數鬼臉和白骨爪糾纏着我，齜牙咧嘴，發出一陣陣淒厲的尖叫！
“媽，你快走！”我驚恐不已，奮力地將鬼媽推向岸邊。
鬼媽也護住我，大叫：“你先走，別管我！”
“不不不，你快走，我擋住這些小鬼！”我大叫，兩手胡亂揮舞。
啪！
忽然間臉上捱了一巴掌，我從夢中醒來，驚坐而起。
柯玉龍站在牀邊，瞪眼說道：“袁種你在鬼叫什麼，什麼老鬼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