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少女，一個少年，一個老人。
王重陽不認識前二者，但認識那個老人，是他的弟子丘處機，只是模樣比他印象裏的老了許多。
見此情形，他不禁嘀咕道：“莫非此時距我逝世已經過去了幾十年？”
小龍女點點頭，楊過瞥了一眼丘處機，丘處機老神在在。
“？？？”王重陽頓時滿頭問號，其他兩人的反應雖然不知道內情，但也還能理解，可是這位白衣姑娘，你點什麼頭啊？
注意力放在小龍女身上，王重陽發覺小龍女身上的衣裳似曾相識，林朝英年輕時穿得頗爲相似。
莫非……
王重陽想到一種可能，脫口而出道：“你是來自活死人墓？”
他那個年代還沒有古墓派的說法，故而以活死人墓代稱。
小龍女點頭。
王重陽見她又點頭，先是一怔，繼而驚訝道：“你看得見我？聽得見我？”
小龍女第三次點頭。
“你、你們……”王重陽不僅發現小龍女在看着他，連楊過時不時也會看向他，兩人似乎都能看得見他，聽得到他說的話。
“難道你們有陰陽眼？”
很熟悉的話，是了，林朝英當初覺醒時也這麼問過。
小龍女轉頭對楊過說道：“過兒，把信拿出來給重陽真人過目。”
楊過應了一聲是，然後從懷裏取出信封，並挑出那封藏有幽冥神功殘卷的，屈指一彈打開信封，就要從中抽出紙張。
在場唯一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丘處機不由一驚，兩眼瞪圓，連忙擡手阻止道：“龍姑娘，這不合適吧？”
那畢竟是師祖之物，後人怎麼能隨意翻看。
小龍女沒有答話，只見楊過擺擺手，輕笑道：“姑姑和我都看過了，再打開自然也沒什麼，丘道長卻沒見過，要不要在這裏看一看？”
王重陽目光如炬，緊盯着丘處機。
他如今雖然只是一個沒多少真氣的靈體，但此刻長鬚微動，猶如天神下凡，氣震山河，不愧爲五絕之首，天下第一高手。
丘處機原本也被楊過說得也起了幾分好奇，可忽覺頭皮發麻，彷彿正被一頭猛虎窺視，一陣寒意涌上心頭，當即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搖頭道：“貧道就不看了。”
說罷就退到一丈外。
王重陽見此，才收斂氣勢，心裏鬆了一口氣。
從信封的筆跡就看出那是林朝英寫的，他與林朝英之間的書信雖然措辭優美，但語句裏的柔情蜜意若是被弟子們看到，還是太難爲情。
楊過微微一笑，在王重陽面前展開信紙。
王重陽下意識看過去，頓時皺起眉頭。
因爲那些字跡過於工整，像是印刷的，不是手書的，而且文字之中沒有半點情意，更加不可能是林朝英寫的。
仔細觀看，這分明是一種武功殘卷。
王重陽看到其中幾個字：“……幽冥神功，維持靈體之用。”
他頓時意識到自己的覺醒並非偶然，而是眼前這兩個林朝英傳人做的。
王重陽心念電轉，道：“既然你們能喚醒我，想必你們師祖也醒了吧。”
小龍女點點頭。
王重陽知道必然是林朝英讓小龍女、楊過來的，否則這兩個與他沒什麼關係的後輩沒理由把這門神功傳給他。
小龍女想着王重陽是祖師婆婆的心上人，別剛剛覺醒就瘋了，那可不好給祖師婆婆交代，於是思索片刻後，出聲詢問：“什麼是道？”
“啊？”王重陽微怔，睜開眼睛。
這種時候你問我什麼是道？沒看見我正回憶人生，正痛苦着嗎？被小龍女這麼一問，痛苦的心情被攔腰斬斷，彷彿喉嚨裏卡了根魚刺，又像腦袋上紮了個釘子靴。
好難受！
丘處機不明真相，聽到小龍女的話，茫然地眨了眨眼，以爲她是在問自己，就思索道：“世間萬物皆是道。”
王重陽點點頭，就像莊子所言，道無所不在，是螻蟻，是稻草，是瓦礫，是屎溺，世間萬物皆是道。
小龍女又問：“日月是道嗎？”
丘處機應道：“日月自然也是道。”
小龍女繼續問：“日月爲什麼生光？”
“……”王重陽和丘處機顯然都不知道，日月自古以來就在那裏照耀山嵐大江，誰知道它們爲什麼有光。
小龍女見沒人答話，就反問：“你們求道，卻連這個也不知道？”
丘處機一臉慚愧，王重陽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連這都不知道還求道，連求道都不行還想超脫？
這話如利劍般插入王重陽心口，他啞然失笑道：“我原以爲三教合一，便可求得大道，成仙超脫，沒想到只是癡人說夢。”
說罷就笑出聲來，哈哈大笑，仰天長笑。
丘處機聽不到這笑聲，只是低頭嘆息，道心有些動搖了，暗道修道多年，居然連日月生光之理都不知道，真是愧對全真祖師。
楊過看看大笑的王重陽，又看看嘆息的丘處機，機靈如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因爲他也想了想姑姑剛纔的問題，發現自己博覽羣書，卻也無法回答。
真是學的越多，越覺得自己無知。
他只好低聲問：“姑姑，現在怎麼辦？”
小龍女道：“讓他笑一會兒。”
此話落下，王重陽也笑完了，正色道：“既然英妹讓你們傳功給我，我這裏也有一篇內功，你們幫我記下轉告給她。”
說罷便開始唸叨一篇內功心法。
初期的運氣法門平平無奇，玄門正宗的功法大抵如此，要的就一個穩健，可到了中期，部分內容卻讓小龍女覺得似曾相識。
玉女心經！
這篇內功裏有玉女心經內功篇的成分。
玉女心經修煉時會產生一股熱氣，修煉之時必須找個空曠之地散去熱氣，然而王重陽所述的內功裏，居然把這股熱氣轉化爲自身功力，借內力生熱氣，再借熱氣生內力，使得內力無窮無盡，循環自生。
而且熱氣轉內力的過程中所用的運功法門又有些九陰真經的影子。
王重陽說到最後，道：“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他自狠來他自惡，我自一口真氣足——此乃這套重陽真經的心法，你們要切記。”
這明明是九陽神功！
不是斗酒僧創的嗎？怎麼叫重陽真經了？
小龍女面色古怪，問：“這是你創的？”
丘處機一怔，創什麼？她這次是在說什麼？上次開口就讓我道心動搖，這次是要來擊破我的道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