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凜冽。
安然從機場走出。
頭上貼着一個大大的創可貼。
前日,因爲未注意頭上被桌椅砸下的傷口,再加上夙夜奔波的疲勞。
竟然在那廢棄學校暈了過去。
好在那廢棄學校並非無人看守。
發現了他進入的痕跡,一路找到了當時已經昏迷的他。
將他送到了醫院。
醒來之後,和當地的警察好一番解釋,才解釋清楚自己並非是進去偷東西的。
過了兩三天,等到傷好了,他才乘坐飛機歸來。
剛下飛機。
他便打了一輛的士,向着寧城,安家老宅的方向開去。
等到快要到老宅,他便下了車。
緩緩步行。
他看着四周熟悉的街道和景物。走得並不快。
眼中閃過一抹懷念。
恍若能夠看到一個男孩牽着一個女孩的手。
笑着跑過街道。
“哈哈...”
“妹妹。”
“我跟你說,街尾那家‘碼頭排骨’可好吃了。”
“你在霓虹應該還沒有喫過吧?”
“哥哥,帶你去喫。”
男孩回過頭,興奮的笑道。
許是因爲自己忽然多了個血脈相連的妹妹而高興。
並沒有半分初見的扭捏和疏離。
被他牢牢握住手的女孩冷着臉。
抿了抿嘴,眼角閃過一抹慌亂。
想要抽回被緊緊握住的手,卻沒有成功。
無奈之下,只能點點頭。
等到男孩回過頭。
她的眼神卻一變再變,最終定格在一抹暖洋洋的眸光上。
嘴角也微微翹起。
她並非是在男孩面前表現得那般冰冷疏離。
“唉喲?”
“這不是小哥兒嗎?”
“真是好久沒有看到你來這裏了?”
“怎麼了?是嘴饞了,想要來我這裏喫點?”
一道中年男人驚訝的聲音傳入安然耳中,將他從過往的餘音中喚回。
他收起看向那街角空蕩蕩處的眼神。
看向一旁。
便看到一位身着白色廚師服的大叔站在‘碼頭排骨’的牌匾下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安然點了點頭。
勉強露出笑容。
“對呀,是嘴饞了,想過來嚐嚐您的手藝。”
他轉過身子,走向大叔身後的門店。
“好好好。”
大叔跟着他回到店內。
倒也沒有拿菜單什麼的。
“怎麼樣?”
“還是老一套?”
“嗯。老一套。”
“哦,對了。”
“以前天天粘着你的妹妹怎麼這次沒有過來?”
大叔看着安然一個人的身影,好奇問道。
這小哥大概是住在這附近街道的。
十多年前就開始出現在他店裏。
七八年前開始,每次過來身後都會跟着一個粘着他的妹妹。
直到兩三年前,兩人才沒有過來了。
“...”
安然微微一愣。
“啊...她呀?”
“她有事,來不了了。”
“我過段時間回去找她的。”
大叔並未放在心上,點了點頭。
以往還是小孩子,現在都是大人了,自然會多出許多事情來,沒能過來也是正常的。
“哦,對了。”
“大叔,來兩份吧。”
“帶回去給你那妹妹是吧?”
“對呀。”
“唉喲,你們兩兄妹的感情真好。”
“要是不知道你們的情況,我還以爲...”
大叔話語停頓了一瞬,許是反應過來這樣說不好,又快速轉換了話題。
“現在的孩子都是獨生子女,就算有兄弟姐妹,也是經常鬧矛盾。”
“不想我們當年,兄弟姐妹多,物資匱乏,只有團結起來,纔會不被別家小孩欺負,感情倒是好上不少。”
大叔絮絮叨叨的說着。
安然只是掛着笑臉,沒有迴應什麼。
過了一會。
兩份排骨做好了。
大叔用油紙包好,送到安然面前。
“謝謝您了。”
安然提起站起身。
準備掏口袋。
“誒誒誒...不用了。好不容易來一次,就當我這大叔請你們喫的。”
“也算是給我上次把你趕出去,賠禮道歉了。”
大叔湊到安然跟前笑道。
“那我就不客氣了,多謝大叔。”
安然點點頭,沒有拒絕。
他倒是明白大叔說的什麼事情。
當年,因爲妹妹很喜歡這家店的喫食,所以他便向着能不能把這家店的祕方買下來,結果被這大叔拿着掃帚給趕出來了。
“那以後多帶着妹妹過來光顧呀。”
“嗯...有機會的話。”
安然提着兩份排骨消失在了街角。
大叔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臉上的笑意逐漸變淡。
“唉,當年的小哥一轉眼都成大小夥子了。”
“就是不知道怎麼搞的,總覺得變得憂鬱頹廢了些?”
大叔搖搖頭,走進後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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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安家大門不遠的一處小巷裏。
安然坐在臺階上。
一邊喫着排骨,一邊默默的看着不遠處的安家。
許久未回來。
這裏變化也不大。
依舊是那熟悉溫暖的地方。
只不過再也回不去了。
安然幽幽一嘆,將喫完的包裝袋疊好,放到一旁。
忽的。
他目光一凝。
卻見一位頭髮花白的中年婦人出現在門口。
緊接着一位滿面風霜的男人也在保鏢的簇擁下出現。
安然的身子開始顫抖起來。
眼中熱淚盈眶。
閃過深深的愧疚。
“爸...媽?”
即使他們和以往變化太大,他也能一眼便認出來。
這才過了多久。
他們的頭髮都開始花白了?
安然緊緊的泯起嘴脣。
在他的注視下。
安父安母上了一輛停留在門口的車,向着遠處駛去。
安然片刻也沒有猶豫。
對着車輛離開的方向撲通一聲便跪了下來。
咚咚咚磕起了頭。
“爸...媽...”
“孩兒不孝...對不起...”
“對不起...”
“都是因爲我纔會變成這個樣子...”
“都是因爲我,沒有保護好妹妹...”
安然眼淚滴在地上。
心中早已被愧疚填滿。
一次次與地面的撞擊下。
創可貼下,先前已經基本癒合的傷口,再次開始滲出殷紅的血水。
但是他依舊沒有停下。
此愧比天高。
究其一生都難以償還...不過區區一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