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身白,每來一個同樣披着白色的人便磕頭。
宛如提線木偶,沒有生氣。
滿堂賓客浸溼一身白。
唯有堂中央那一團黑。
她跟在一身白的爹爹後面。
身後一片烏泱泱的白色。
那白色中央。
也是一團黑。
一羣白夾雜着中央一團黑,在路上走着走着。
上了山。
那團黑入了土。
他們往回走。
其中再也沒有那團黑。
她也再沒有孃親了。
時光宛若黑白的長河流淌。
她的眼前還是隻有黑白。
涇渭分明。
某日,她坐在書桌前。
怔怔的看着眼前黑白交錯的書本。
她聽說,孃親是因爲訪問帶隊其他宗門。
同行的人裏出了叛徒,入了魔。
偷襲了孃親,重症不治。
可眼前的白紙黑字上分明寫着。
背叛宗門者死。
入魔者死。
少女的眸子變成了如墨般的黑。
白紙黑字寫的清清白白。
爲何還要有人違反呢?
是人出了問題嗎?
好好的規則爲何要有人違反呢?
是人出了問題、
人出了問題就應該被糾正。
若是人沒有問題。
她的孃親也就不會...
少女這般想着。
眸子越發黑。
她的世界依舊只有黑白。
涇渭分明。
她沒有看到,某個高大的身影正在遠處憂愁的看着她。
又某日。
她在庭院中練劍。
一道溫和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
“你...就是清月吧?真可愛。”
她回過頭,疑惑的歪了歪腦袋。
看着眼前這個女人。
對方嘴角洋溢着溫暖的笑意。
像冬日暖陽,讓人忍不住親近。
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些。
“爲什麼她是彩色的?”
未等她解開疑惑。
那女人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清月小師妹,記得要叫師姐哦!”
從這以後。
少女的黑白世界便多了一個奇怪的彩色的女人。
這女人總是在她修煉的時候過來煩她。
她並不想理。
可是這女人每次過來的時候都會帶些奇怪的小玩意兒。
比如會說話的兔子。
會跳舞的人偶。
很酸很酸的糖果。
她不是小孩,不喜歡這些東西。
但是這女人帶來的東西是彩色的。
於是她收下了。
漸漸的。
這些奇怪的小玩意越來越多,擺滿了她的房間。
於是她的房間也就成了彩色。
她的世界,彩色越來越多了。
而且,她又發現。
這個女人好像會邪術。
總是讓人很想靠近。
即使不說話,只是聽女人喋喋不休,也想待在對方的身邊。
就像太陽...像孃親?!!
最後,她的世界徹底變成彩色了。
僅僅是她抱了一下那個女人之後。
在那之後。
並沒有什麼變化。
那名爲師姐的女人還是經常過來。
依舊會喋喋不休,
有時還會哄她睡覺。
她覺得這樣的生活其實也可以。
就是有點想念孃親。
再某日。
爹爹...不。
那個男人懷中抱着那個女人出現在她面前。
兩人臉上帶着她熟悉的笑容。
從前只會出現在孃親臉上的笑容,絕對不會出現在那男人臉上的笑容。
她仍記得,某個春光明媚的下午。
她坐在孃親懷中,聽孃親講述着爹爹以前的故事,
就像是一口喫下裹了一百層蜜的甜餈粑。
可是這樣的笑容此刻竟然同時出現在了面前兩個人身上。
她疑惑的歪歪腦袋。
爹爹,你可曾對孃親露出過這樣的笑容?
又聽見那男人說。
“清月,這位以後就是你的新娘親了!”
“你應該很熟悉吧?”
“怎麼呆住了?”
“是高興壞了嗎?”
少女眼中再次只有黑白色。
她沒有迴應,宛若一個斷了線的提線木偶。
不會痛苦,不會哭泣,不會喊叫,不會微笑。
她只有滿心的疑惑。
在那兩人擔憂後悔的目光中。
她邁步走回屋子裏。
再次翻出那白紙黑字。
“哦!”
“師徒嚴禁生情,不倫之師徒,師當廢除修爲,永鎮斷罪山,徒當除盡一身所學,逐出山門。”
“原來又有人不守規矩了。”
她暗暗想到。
爲什麼就是有人不守規矩呢?
明明已經白紙黑字寫好了。
一定是有人壞掉了。
壞掉的人就應該被修理。
她的眼中如點入墨汁一般,黑色迅速擴散。
“這些壞掉的人就應該被修理!”
“怎麼會有人不遵守規則?”
“他們壞掉了!”
“一定要讓他們全部被修理!”
“全天下的人都要遵守規則!!!”
少女提起劍。
劍鋒已然對準屋外院內的那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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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
“師尊?”
“您怎麼了?”
青年男人的聲音將黑白打破。
姬清月緩緩睜開了眸子。
便見到自己的徒兒一臉關切的看着自己。
“怎麼了?”
“徒兒一刻鐘到了嗎?”
“我該走了...”
姬清月要從安然身上起身,卻被安然一把按下。
“等等...師尊。”
“您剛剛是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剛剛您在睡夢中,好像很痛苦,一直喊着孃親什麼的。”
“您看,您這還流淚了?”
“怎麼了?是夢到什麼悲傷的事情了嗎?”
安然伸出手,彈了彈姬清月眼角的淚水。
姬清月愣了愣。
“做夢?”
“應該是吧。”
“卻不想我入了大乘竟然也會做夢...”
“安然,我沒事,不用擔心我的。”
對上安然擔憂的眼神,姬清月搖搖頭。
見此,安然也就沒有再攔着姬清月,讓她起了身。
“時間快到了,我要走了。”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卻又停住了腳步。
目光看向安然的長袖中。
“咳...”
“師尊,您去吧。”
“不是時間快到了嗎?”
安然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
卻不想姬清月邁步上前,將他長袖拉起,露出他的手腕。
便見到他手腕上發紫的淤痕,正好是一個手印的形狀。
“這是我睡夢中不小心抓的?”
“...”
“爲何早點叫醒我?”
“這不是看您好不容易休憩一次嗎?徒兒才...”
姬清月冷冷的看了安然一眼,瞬間讓他止住了話頭。
只見姬清月手中靈光一閃,緊接着安然便感覺到手腕一陣清涼。
淤痕瞬間消失。
“下次莫要再做這等傻事。”
姬清月冷冷道,說着轉身離去。
走到半路卻再次回頭來了一句。
“對了。”
“你既然已經突破元嬰,也該下山歷練了。”
“就在近幾日,你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