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漆黑的地牢之中終於出現一道微弱的光芒。
但是卻依舊難以照亮這漆黑的環境。
安然眯了眯眼。
揹着光，卻依舊能夠辨認出門口這個曼妙的身影。
聲音已經略微有些沙啞。
“師尊？”
他笑了笑。
“對我的處罰是下來了嗎？”
“...”
“嗯。”
姬清月一步邁進牢房。
靠近了些，以至於讓安然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有些蒼白。
就像是凡人連續熬了三天三夜一般。
當然，以姬清月的實力，就算是熬上一個月臉上也不會出現半點疲憊之色。
“宗門裏，對你的處罰已經下來了。”
“勞役千年。”
“不過在此之前，你不許進入消孽洞一趟，認真悔過之後，纔會放你出來。”
“消孽洞？！！”
安然挑了挑眉，但是眼中依舊平靜。
平靜到姬清月有些不適應。
她本來以爲，以他的性格和對自己的感情，情緒會激動起來。
但是沒有。
“我這次過來，就是想親自將你押送過去。”
“嗯...”
“有勞師尊了。”
安然雙手合攏在一起，伸到姬清月的面前。
很是配合。
他早就知道的。
他沒有辦法改變。
“...”
姬清月抿了抿嘴。
並沒有鎖縛住安然。
只是站起身。
冷冷道。
“你跟我來吧。”
安然跟着她出了監牢。
這裏是懲戒堂的監牢，有姬清月帶着途中倒是並沒有什麼阻攔。
走出地牢的那一剎那。
安然被強烈的日光晃了晃，眯了眯眼睛。
等到視野恢復。
卻見到帶路的師尊淡漠的看着前方。
“怎麼？”
“難道我來送送我這師侄，也是不允許的嗎？”
魚小青帶着淡淡嘲諷的目光打來。
姬清月分毫不讓。
“可以送，但是不得與犯人交流。”
“呵呵呵。”
“安然，你不必回我，聽我說就好。”
魚小青側過頭看着安然。
姬清月皺了皺眉頭。
但是沒有阻止。
“吶，小師侄，這個包裹你拿着。”
“裏面是一些冬衣和被褥。”
“斷罪山內罡風凜凜，環境惡劣。且你要去的地方是禁靈的。”
“你需注意身體就是了。”
“等到出來了，師叔爲你接風洗塵。”
“到那時，你也算是脫胎換骨了。”
“再也不會因爲某人做這種犧牲巨大卻得不了好的事情了。”
說着，謔意的眸光掃過姬清月。
姬清月沒有做聲，只是呼吸略顯厚重了些。
“姬清月，安然不能和我交流，但是我能否和你交流兩句？”
“不會耗費你多長時間的。”
“安然，走吧。”
姬清月看都不看魚小青一眼，就帶着安然向前走去。
卻是在路過魚小青身邊的時候被她按住了肩膀。
細微的聲音在姬清月耳邊響起。
“姬清月，你對待你這徒兒還沒有我這個師叔好？”
“未免也太不在意了吧？”
“不過我倒是很樂意看到這一點。”
“呵呵呵，你可能殺死了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之一。”
“等到我家師侄再出來之後...就絕對不會有對你如此用心的人了。”
“呵呵呵...姬清月，你...以後就是孤家寡人了...”
魚小青眼角閃過莫名的光彩。
看到姬清月這個仇人淪落至此，她很高興。
看到安然終於能脫離姬清月這個苦海，她更高興。
姬清月面上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帶着安然緩緩離去。
卻無人看到她眼中那一瞬間流露出的痛苦。
一路上，師徒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唯有安然眷戀不捨的看着姬清月絲毫不挪開目光。
兩人就此進入了斷罪山，一路蜿蜒向下。
走到一處漆黑的散發着魔性的洞口面前。
回過頭，看向安然。
“你...”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
“師尊...”
“我想改變命運的。”
“但是我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
“我們的結局其實早就註定了。”
“...”
姬清月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她並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可有怨我？”
“不怨。”
“我永遠不會怨師尊的。”
安然平淡的笑了笑。
“這次你犯的事很大。”
“所以我必須嚴懲你。”
“嗯。”
“將你送入消孽洞是我的提議。”
“我不能再讓你這般錯下去了。”
“但是又沒有辦法改變你。”
“所以只能用強硬的方法了。”
“嗯。”
“...”
姬清月不知道自己是出於什麼心理。
大概是想爲自己辯解一番，只不過安然的反應太過平淡了，讓她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觸感。
或許她習慣了以往安然那般肆意的親近和放肆？
她不知道。
兩人對話了幾句，終究是無言。
半晌。
姬清月轉過身。
“走吧，我帶你進去。”
“嗯...”
洞內的牆壁上開鑿了一間石室。
裏面也就有張石牀。
沒有門。
姬清月將安然帶入其中。
“坐下吧。”
“我施法給你施加鎖鏈。”
安然乖乖坐下。
姬清月捏動着法訣。
很快，一條虛幻的鐵鏈從外面伸了進來。
帶來陣陣的輕吟聲。
“何罪？”
“師徒相戀。”
下一瞬，鐵鏈閃過一抹微光。
姬清月一把扯過鐵鏈。
走到安然身前。
怔怔的看着他平靜的面容。
手已經有些顫抖了。
她很清楚自己再做下去會有什麼後果。
她內心某個部分已經在瘋狂吶喊了。
苦澀疼痛的情緒肆意奔騰。
可是...她沒有辦法，她必須這麼做。
噗嗤！
姬清月閉上了眸子，不忍再看，手中鐵鏈一送。
徑直穿透了安然的胸口。
安然此刻也再難露出平靜的神色，剎那間臉色變蒼白起來。
如同洪流一般的意識粗暴的撞進他的腦海之中。
“汝之罪孽！”
“師徒相戀！”
“改過！！！”
“改過！！！”
“改過！！！”
“絕不！”
安然忍受着腦顱彷彿即將炸裂的疼痛，強行與這股意思抗衡着。
他絕不屈服。
他知道自己一旦放棄...對師尊的所有愛意...就會被當成是罪孽消除的一乾二淨。
即使...即使他知道結局，也想要愛她到最後一刻...
“哼哼...”
“師尊...我愛你...”
此刻，姬清月的神情卻溫柔起來。
撫摸着安然的頭。
輕聲道。
“放棄吧...”
“不必再愛了...”
“罪孽不除，你永遠沒有辦法從這裏出去。”
“等到你出了這個地方...”
“我們還能當一對溫馨的師徒。”
安然已經有些神志了，眼角淌着淚。
輕聲道。
“我的愛...不是罪...”
“師尊...”
姬清月沉默的站起身。
轉身走到門口。
她不願再看了...再看，她擔心自己忍不住會心軟了。
卻又聽見身後傳來一聲痛苦的嘶吼。
“師尊！！！”
“抱歉...”
“我可能要食言了...”
“我不能永遠都愛您了...”
“呼！”
姬清月身子微微一僵。
深吸了一口氣。
回頭道。
“你不必愛我。”
聲音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