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一路向北前行。

    如今全國各地官路都完善完好,以水泥鑄造,十分平坦,完全是以能並行汽車爲標準。

    當然,受限於工業產業鏈限制,皇家做出過很少一部分樣機,如今整個大齊能夠擁有汽車的人寥寥無幾,也大多是被皇家賞賜。

    這等珍奇之物,由於是御賜之物,又因爲加油困難,自然是不會輕易開出門的,所以如今大齊官路上依舊大多行駛馬車。

    在這樣平坦的路面上,馬車行駛得很快也不顛簸。

    僅僅一個上午的時間便跑出了三十四里的距離。

    遠離了繁華的燕京。

    周圍景緻也逐漸變得幽深起來。

    可謂是山巒峯起。

    但是因爲是深秋,樹木都是光禿禿的,草木枯黃,亦多了幾分蕭瑟之感。

    此下尚少人煙。

    於是姜泠瓏從馬車裏探出頭。

    遙望遠處景色。

    目光悠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這十多年極少出過皇宮。

    這般景色自然也只存在於記憶當中。

    此次見到,不由得心中頗爲感嘆。

    重重深宮將她限制住。

    竟然活得還不如大齊一普通百姓?

    這是身爲帝王所要付出的代價。

    她明明清楚,但在見到這般其他人習以爲常的景色之後,卻也難免有些酸澀。

    “你在感慨什麼?”

    帶着嘲諷意味的話語在身側響起。

    她不用側頭,也能聽得出來是一邊的姜梓楠在說話。

    “沒感慨什麼。”

    “只是覺得多年沒有見到這般景色了。”

    “是嗎?”

    “權勢迷了眼,眼裏自然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了。”

    “...”

    “要得到某些東西,自然要付出代價。”

    “更何況是那全天下最珍貴的位置。”

    “這麼點代價,與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姑父也算是代價的一種?”

    “...”

    “你大概永遠不會察覺到你失去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珍貴東西。”

    “...”

    姜泠瓏面色沒有變化。

    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姜梓楠,你倒是不必一直在我耳邊酸言刺語,不煩嗎?”

    “我姜泠瓏一生行事,自然是問心無愧的。”

    “當年我並未想過要殺了他,但他因我而死。”

    “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也就沒有什麼後悔的了。”

    “而且,我也並不覺得我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

    “安然這個人。”

    “我與他相處的時間遠遠比你要長。”

    “很早之前,他在我的心裏很重要,但是之後,他變了。”

    “變得我看不懂,變得偏執、殘暴、瘋狂、冷漠。”

    “於是纔有了後來的一切事情。”

    姜泠瓏神色依舊淡淡,但是眼眸之中的複雜是掩蓋不住的。

    她從未與人談及過當年做出那一系列事情的緣由。

    可憋久了,自然是難受的。

    姜梓楠是她的血親,亦知曉當年事情的經過,是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就算是對自己懷有敵意也無妨,她相信憑藉着血親之間默契,對方會漸漸理解自己的。

    “...”

    “殘暴、偏執、瘋狂、冷漠。”

    姜梓楠趴在軟榻上嘴角盪漾起一抹冷笑。

    “任何人都可以對他是這樣的認識,唯獨你我不行,也沒有資格。”

    “你曾經與他心意相通。”

    “你從來沒有想過,有沒有可能是你變了?所以纔會看不懂他?”

    “看不懂他一言一行下的溫柔?”

    “僅僅對於親近之人獨有的溫柔?”

    “姑父常與我說。”

    “權利是會腐蝕人心的,這種腐蝕幾乎任何人都難以免疫。”

    “但是他相信你。”

    “結果自然是讓他寒心了。”

    “姑父對你的感情難道不珍貴嗎?”

    “也只有你這樣的人,纔會在失去了一個深愛你的人之後,什麼都感覺不到。”

    “...”

    “呵呵...”

    “他深愛我...我看他是愛整個天...”

    姜泠瓏話還沒有說完,便聽到車門傳來咚咚的敲門聲。

    凌瀾的聲音傳來。

    “陛...夫人,到晌午了。”

    “該埋鍋做飯了。”

    “您是什麼意見?”

    “若是不餓,也可以讓大傢伙再往前走一段距離。”

    “就在這裏停下來吧。”

    “也正好下車透透氣。”

    姜泠瓏迴應了凌瀾,車隊也停了下來。

    她並沒有再繼續剛剛與姜梓楠的話題。

    只是道了句。

    “走吧,陪我下車走走。”

    說罷,便推開車門往下走去。

    姜梓楠眸光幽幽看着她的背影。

    “認爲他愛天下不愛你?”

    “呵,可笑...”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衝突嗎?”

    “這天下是誰的天下?”

    她輕聲呢喃。

    不過也並未過多停留,匆匆起身,整理好衣物,跟着姜泠瓏下了車。

    凌瀾選的地方不錯。

    除了左側有座孤零零的山峯之外,地勢平坦,右側不遠處也有條略有規模的河流向東流去。

    制止了身邊護衛的行禮,姜泠瓏看了看四周景色。

    卻不禁有些遲疑了。

    “沒想到這麼巧,竟然是在這裏?”

    眼前的景色雖然過去了十幾年,但是她依舊有些熟悉。

    她抿了抿嘴向着左側那山峯頂端看去。

    亦能模糊見到有建築的痕跡。

    她記得那是一座道觀。

    不過現在應該荒廢了吧?

    “走,隨我去山上看看。”

    她轉頭對着姜梓楠道。

    姜梓楠只是點點頭,並未拒絕。

    在凌瀾的強烈要求下,帶上了她以及兩個護衛。

    一行五人向着山峯的方向走去。

    這山並不算高。

    山腳下有一條長滿青苔的石板路蔓延向山林之間。

    蜿蜒陡轉,竟看不見頭。

    緩步向上爬去。

    此處山林倒不像之前見過的那般枯敗。

    饒有許多金黃樹葉掛在枝頭。

    漸行漸深,樹林也逐漸茂密起來。

    除了幾人的腳步聲以及偶爾的鳥鳴,顯得有些寂寥。

    有些溼滑的青石板路被層層金黃覆蓋。

    偶爾還能看見樹葉從樹枝上緩緩掉落。

    倒是足以稱得上美景。

    幾人行得不快,但畢竟山峯不高,很快就到達了山頂。

    本想着極目遠眺的姜泠瓏此刻卻是一愣。

    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座與記憶中別無兩樣的道觀。

    嘎吱一聲。

    在她呆愣之際,道觀那有些老舊的門卻忽然打開。

    一清冷的中年女冠從中探出身子來。

    看了幾人一眼。

    “來者是客。這位更是故人。”

    “幾位進來小坐一會喝杯茶如何?”

    姜泠瓏並未迴應,而是猛地回頭看向凌瀾,滿眼都是質疑與詢問。

    可凌瀾卻同樣是驚愕的看着那道觀門前的中年女冠。

    “她不是死了嗎?我親自確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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