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濠州港口遠比平常更加熱鬧。
百姓們總是喜歡看熱鬧的。
城中百姓齊齊往港口奔去。
人聲嘈雜，港口外的碧波之上亦不斷有帆船駛入。
一輛豪華的馬車夾在人羣當中。
車內。
臉色蒼白的安然抱着姜梓楠。
神色沉靜。
“姑父，我們今日要去幹什麼？”
姜梓楠咬了一口手中的肉包子，小臉油乎乎的。
安然低下頭，從懷中拿出手帕輕輕給她擦拭。
“姑父我今日有些事情要忙。”
“等會讓侍女姐姐帶着你去玩，等姑父忙完了，就來找你好不好？”
小丫頭粉嘟嘟小臉皺起，看起來很是可愛。
“姑父怎麼總是這麼忙？”
“都沒時間陪我玩了。”
“哈哈...姑父是大人，有正事的，怎麼可能一直陪着梓楠呢？”
“等梓楠長大了，也會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
“哦？是嗎？那挺好，我可以跟姑父一起忙...”
小丫頭有些欣喜道。
安然斜靠在軟軟的坐墊上，嘴角浮現燦爛笑意。
“好，到時候等你長大了，我們一起忙。”
“...”
姜梓楠又低頭啃了一口包子。
水潤的眸子閃過一抹不屬於這個年齡段的光芒。
輕聲道。
“姑父，你說的正事，是不是就去殺人啊？”
“...”
安然收斂了笑容，詫異的看着她。
“誰和梓楠說的？”
小丫頭搖搖頭。
“不需要有人特意說。”
“只是在街上散散步就能知道。”
“那些人說姑父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每天不是在殺人就是在殺人的路上。”
安然摸摸她的頭，心中猶疑着該如何跟這丫頭解釋。
確實自己名聲現在已經壞到了一定程度。
他一心爲民，卻也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褒貶。
只是這樣惡劣的名聲終究是會影響到身邊的人。
他安然沒有那麼大公無私，可以不在意天下人誤會自己，可是也不希望身邊這幾個爲數不多的親近之人將自己視爲惡魔、奸佞、賊寇，從而疏遠、憎惡自己。滿世皆敵那也太悲哀了。
“梓楠...”
“梓楠知道的哦！”
“姑父根本不像外邊人說的那樣。”
“姑父是最好最溫柔的人。”
“就算姑父是去殺人，殺的人也是壞人。”
“那些壞人會欺負其他可憐的人，所以姑父纔要殺他們。”
小丫頭眼中寫滿了堅定的信任。
卻不由得讓安然心中一暖。
“是呀，姑父只會殺壞人。”
“不過姑父還是好奇，梓楠怎麼知道那些人是壞人的？”
“因爲姑父是好人，所以殺的人都是壞人？”
“當然是眼睛看到的。”
“姑父你忘記啦？我們從京城來這裏走了好遠好遠。”
“一路上看到了好多好多人，其中就有不少欺負別人的壞人，那些人都被姑父抓了起來。”
姜梓楠眼睛亮亮的，聲音軟軟糯糯。
“哈哈哈...好好好。”
“我倒是忘了咱們家梓楠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孩子。”
“不過你也要記住，等你長大了，可不能當欺負別人的壞人，知道嗎？”
“會把你抓起來，關到牢裏去，讓你去改正錯誤。”
“嗚~好可怕...梓楠不要當壞人...”
姜梓楠這孩子是早慧的。
雖然經逢大變，可也越發懂事了起來。
和這樣一個可愛的小丫頭交談，自然是輕鬆愉悅的。
一路上安然面上的笑意就幾乎沒停過。
原本蒼白病態的面容都紅潤了些許。
不過等到侍女來將姜梓楠接走之後。
安然面上的笑容立馬就消失。
身着鬥牛服，身後跟着一排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
搭配上蒼白的面容，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陰翳了。
“人是否已經帶到了？”
“稟大人，犯人們都帶到了。”
“嗯，尋個人上去當衆宣讀罪狀。”
“然後處決吧。”
“是。”
他與一屬下交談了幾句。
然後帶着一行人往港口正中央走去。
此刻那裏已經立起了幾座高大的處刑臺。
幾個衣着不菲但蓬頭垢面的男人被壯漢壓着跪在臺上。
臺下早已聚滿看熱鬧的百姓，對着上邊的人指指點點。
“那...那是不黃老爺嗎？他可是鏡濠鉅富，手底下十幾條巨船，身家百萬...竟也被抓了？”
“是啊...這老爺可是出了名的有善心嘞...去年倭寇上岸，燒殺搶掠，過後就是他發糧救濟的呀。”
“黃老爺算什麼？你沒看見周大官人也在上邊嗎？聽說這位的表哥可是與宮裏能攀上關係的皇商...”
忽的百姓的討論聲一滯。
所有人全都向後看去。
便見到一陰翳青年帶着錦衣衛大步走來。
紛紛臉色劇變，讓出一條通向處刑臺的道路。
那臺上幾人一見青年出現，紛紛猛地擡起腦袋，怒目圓睜。
“哈！安狗賊！”
“你敢抓我？”
“爲何抓我？”
“難道沒有國法了嗎？”
“你這奸佞，在京城搞風搞雨還不夠，還要跑到鏡濠來濫殺無辜？”
“我違反了哪一條國法？我就是個本本分分經商的商人！”
“哈哈！與他說那麼多作甚？”
“狗賊！有種你就殺，殺得越多，你的下場就越慘！”
一個個皆是正義凜然，被奸佞所害，要英勇就義的樣子。
臺下百姓也恍然大悟，終於知道這看着就不是什麼好人的青年到底是誰了。
“哦...原來這就是那閹狗...竟如此年輕？”
“我還以爲是個頭髮花白，滿臉褶皺的老人妖呢...”
“嘖...模樣倒是一等一的俊俏，不像是那般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蛤！花大嬸...別犯花癡了，人家可是太監...就算不是太監也不會看上你這事務所歲的殘花敗柳的...”
“呸！可別瞎說！這就是個長得好看點的禍害...聽說這人從燕京一路出來一路殺人，殺得人頭滾滾...”
“肅靜！”
臺上有身着青色官服的官員高喊，百姓們紛紛閉嘴不言。
臺上跪着的幾位卻依舊罵着。
安然直邁步上臺。
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來人，先讓他們閉嘴！”
“再告訴他們！告訴下邊的百姓！”
“到底爲何要抓捕他們這些安分守己的‘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