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能扛得住死亡的威脅的。
所以,每一次土金都能得逞。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在星球殖民戰爭中不是沒有敢向侵略者揮刀者,甚至可以不顧及自己的生命來反抗這些強權暴政…這樣的人,大有人在。
當他們都戰死了,爲了自己的家園付出生命之後,留給他們這些富家公子哥去剝削的,只有那些真正手無寸鐵的普通人罷了。
土金沒打過仗。
他的認知裏,地位就代表了一切。
所以被洛斯反抗的時候纔會出現那樣出離的憤怒情緒。
而現在,他帶了足足七百人,甚至還有多的,這樣的人數,荷槍實彈的武裝,即便是在殖民星球面對幾萬人也沒在怕的,這些安特里又算得了什麼?
見到了自己還不是得乖乖的放下手裏的東西,然後聽自己的話,抱着自己的腦袋卑微到泥土裏去?
土金有了片刻恍惚。
因爲他覺得,凌駕於安特里人之上的感覺,遠比於凌駕在那些殖民星球上的智慧種族要好的太多了…
這種遠超於同胞帶來的快樂是無法通過想象來獲取的。
只有看着他們臉上的恐懼、敬畏之色時,才能讓人切實的感應到這種別樣的快樂。
我和他們不一樣…
天生高人一等。
即便是生活在同一個星球,即便出生的方式都大同小異,但我就是比他們強大!
可就在他沉浸在這種情緒當中,一直被他踩在腳下的小個子卻是反手抓住他的腳腕。
即便是被踩着,被壓制着,生命都在對方的槍口…
他依舊執拗的伸手抓住了土金的腳腕,手指用力,那股力量穿透了男人腳上穿的皮鞋,竟是讓他都察覺到了一絲絲痛楚,土金面色一變:“你小子,還不認輸是嗎?”
“哈哈哈…”即便是身處劣勢,少年依舊笑得出來,而且笑的大聲,在這笑聲中,他怒吼着:“認輸?爲什麼要和你這種人認輸?你敢殺我嗎?知道土銀祕密的人只有我!你想見他嗎?你難道不想知道真相嗎?魅惑之藍…你難道不想要了嗎?”
天之驕子,天生就出生在條件優渥的家庭之中。
而面前少年,宛如一朵隨時都會衰敗的花朵,風一吹就會落地成泥塵。
只是他這樣的人,此刻喊出來的卻是讓土金都不得不在意的話。
“你可以剝奪我的生命,你也可以讓在場這些人都給你下跪,你們安特里貴族,自詡天命不凡者,可以毫無愧疚感的騎在我們所有人頭上!”
“現在就連生存的權利也在你們執掌之間,可土金,你別忘了,安特里文明是由誰來締造的,你們平日裏身邊的高牆又是誰來鑄造的!”
“是我們!是我們的祖先!是我們的祖先一磚一瓦,憑藉着自己的雙手,憑藉着自己同胞的團結之力!”
“可你們現在呢?”
少年執拗的語言宛若驚雷。
“你得到了魅惑之藍,你們這羣欺世盜名之輩,從外人手裏搶來的東西據爲己有,竟然還敢妄稱自己是什麼安特里的救星?”
“現在這種藥物你說讓賣我纔可以賣,你說不讓賣我們就不能賣,憑什麼?安特里人的希望就在這兒,你卻說它是違禁品!”
“因爲你要賣他,你要把他賣的高高的!你要這種本該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的權利只屬於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你要剝奪我們安特里普通老百姓的生育權利,讓我們完完全全的活在你們的掌控之中!”
生育…
這個極其敏感的話題透着一股殘忍。
對於老城區的安特里人來說,這確實是一種改變命運的方式。
新城市的孩子們無法理解,對他們來說生育只是人生中不輕不重的一部分,可以由他們的個人意願來決定。
可對於老城區的一個家庭而言,孩子身上確確實實寄託了他們的希望…
儘管,這聽上去有些離譜和殘酷。
如今,這種殘酷到讓城市裏光鮮亮麗的麗人們無法理解的希望,卻是他們得來不易,想要抓住的東西。
不只是因爲單純的慾望,窮苦人家,就連慾望也不單純…
可正是因爲這種不單純,使得他們無法輕易割捨。
當生活燃起的星火即將又要被撲滅,誰能知道老實了一輩子的人們能做出什麼事來?
但隱藏在人羣中的葉秋知道…
藍星的一句俗語說的很對。
“別惹老實人。”
老實人平日裏可以忍氣吞聲,可以喫虧是福,可若是你由此就覺得他好欺負,他們這個羣體好欺負,也就太小瞧這些本分的人們了。
只是,這還不夠。
單單只是一個商人帶來的希望還不足以證明什麼…
面對七百多個荷槍實彈還有裝備的兵士。
這個從零到一的過程無比的重要。
葉秋望着達一多。
他此刻全神貫注。
明知道這孩子會被人欺負,可卻偏偏不能動手,他必須看着,必須看着他手上,用他的血,來點燃那微弱的導火索…好引爆這座遍佈在老城區每一處的情緒炸彈。
工人窟內此刻鴉雀無聲。
人們壓抑的心情依舊沒有得到釋放。
是啊,多年來,甚至從出生開始就已經被灌輸的念頭,又如何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說透?
這些話只是在他們心中種下了一個火苗罷了。
但正是這個火苗,讓他們陰沉昏暗的內心,讓他們早已沉寂的慾望再次爬上心頭。
“再說些什麼吧…”
“達一多,按我教你的。”
“再說些什麼。”
葉秋深吸了一口氣。
達一多此刻扮演的角色至關重要,他是一切反抗精神開始萌生的春風,而這股春風是否能吹開人們心中的千年寒冰?
沒人知道,但葉秋知道,現在還不夠。
只不過現場的人羣沒有被點燃。
土金的暴脾氣倒是被點燃了。
此刻毫不留情的踹向達一多。
“你這臭小子…竟然敢頂撞我?還敢說這些不分尊卑的話?”可無論如何憤怒,土金都不敢殺死達一多,因爲他確實想知道土銀的去向,更想知道魅惑之藍身上隱藏的祕密,可這少年硬氣無比,即便是被皮鞋踹破了臉上的面具依舊沒有認輸的意思,強撐着身體,痛苦在折磨他的意志卻也在頑強着他的精神。
再來一句吧…
達一多。
“臭小子,你真想死嗎?”槍口黑洞洞的,土金已經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