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看着她憔悴的臉,沉默了會兒,“我想看你笑話,也不用來這裏,況且,我不覺得我現在這樣,有資格看你的笑話。”
顧箬笑了聲,她靠在牀頭,閉上了眼,“你是想說,你來看望我,是來同情我嗎?”
“你要這麼想,那就當是這樣吧,如果你需要同情的話。”
她顧箬需要同情嗎?
“就算我需要同情,也用不着你來同情,看笑話倒是合適。”顧箬有些自嘲,她扯着嘴角,“這短短的一個月,我把所有的苦都嚐了一遍,江心,其實我挺好奇的,你是怎麼堅持活到現在的?”
江心微微一怔。
顧箬睜開眼,她朝着江心看過來。
她卸下了往日所有的僞裝,把最真實的模樣展現在江心面前,流露出來的脆弱與悲慼,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一個普通的女人。
“你知道嗎?就在你來之前,我都在想,這人活着到底有什麼意思?爭來爭去,倒頭來,還不是什麼都帶不走。”
“算計來算計去,最後所有的算計都落回了自己頭上,我甚至都不知道該去恨誰。”
顧箬說着,她捂着臉,笑了起來,聽聲音又像是在哭。
江心擡起手,卻又在快碰到她肩膀的時候,又收了回來。
她聽到顧箬說,“她就那麼死了,我都沒來得及好好抱抱她,我…我就那麼看着她,她眼睛瞪得好大,她死之前,是在希望我去救她,還是…還是不甘心,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上,連太陽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
“不知道花是什麼顏色,不知道樹葉會變黃,秋天的時候,會從樹上落下來…她還沒來得及長大。”
“她,她一定很疼,一定很害怕。”
“江心,我爲什麼活的這麼失敗啊?”
江心怔怔地注視着她,良久,纔開口,“可是…怎樣纔算成功?”
顧箬緩緩地說着,手指輕撫着牀沿,“我總是憐憫那些不幸的人,卻又從未正眼瞧上過他們。
我現在終於明白,不幸這兩個字,不能定義任何人,也可以定義任何人,命運這個東西,你永遠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自己頭上。”
大概有着同樣悲慘的遭遇,顧箬纔會在江心面前傾囊相訴。
有些話,只有在感同身受的人面前說出來,悲傷才能得到真正的釋放。
顧箬說了很多,江心在一旁靜靜地聽着。
窗戶開着,窗簾輕輕地在微風中律動,蟬鳴聲繁,將外面的熱意一聲聲傳遞進來。
細密的汗染着皮膚,粘染着衣服,顧箬額前的碎髮全都被浸溼,胡亂的貼在臉上,亂糟糟的。
顧箬說了許久,她大概是有些累了。
她擡起頭,抓了抓凌亂的頭髮,紅着眼問江心,“你是怎麼堅持活到現在的?”
這是江心進來前她就問過的話。
也是剛剛江心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這會兒,江心告訴她,“因爲有放不下的人啊。”
“你弟弟,還是霍垣?”
江心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顧箬也不想去探究,她扶着額,無力地開口,“總之,謝謝你聽我說這麼久。”
“那你好好休息。”江心知道她不想再說了,便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時,她又回頭對顧箬說,“顧箬,如果前面的路走了很久還是看不清,那就停下來,看看別的地方。”
說完,她拉開門走了出去。
樓下,霍垣在客廳裏等着她,卻不見秦煥的蹤影。
見她下來,霍垣便從沙發上起身,朝着她走了過來。